要发动一场宫廷政变,靠一己之力是无论如何不可能达成的,我们的元叉先生即使脑袋再如何不好用,但这一点政治觉悟他还是有的。于是他立刻联络了一个重要人物,同样在朝中被纪检委主任元同志多次点名批评的宦官刘腾。刘腾长年来亦是贪赃枉法,无恶不作,且其势力遍布朝野,朝中唯一可以抑制他的也只有清河王元怿了。前不久又因为他手下的一个亲信被元怿当朝查处,不留给刘腾公公一点颜面,刘腾当时的脸色就如同涂了一层胭脂一样,可想而知他的尴尬程度。于是二人矛盾日深,甚至到了互相想制对方于死地的地步。如今元叉与他合作正是他梦寐以求,对于二人的合作真可谓是只能用臭气相投来形容了。
为什么说刘腾是一个重要人物?这其实是由于他的身份所决定的,身为一名宦官,长期生活在皇宫之中,又深得胡太后的赏识,也便有了许多了解到朝廷政务的机会。很大程度上来说正是由于有了这样一个在宫中的内应,元叉才有了发动一场政变的把握。
按照人性本善的观点来说世上没有一个人是天生就是坏的。如果说胡太后的改变是因为肮脏的政治,那么刘腾的扭曲则是由于他身体的缺陷所造成的,作为一个身有缺陷,不完整的男人。他没有子嗣,甚至没有家人(幼时因罪被阉,推测其至亲犯罪,家族多或受连坐或被处死)。又是长于这尔虞我诈和惟利是图的深宫之中,可以想象他从小到大的生活免不了受别人的白眼,人们常说幼小心灵受到的创伤是很难愈合的,那么刘腾公公可以说从小就是一位问题男孩。
于是伴随这不断走向权利中中枢的过程中,刘腾公公的内心已经变得极度变态,他贪婪无度,冷酷残忍,他看不起那些力图挽回朝政清明的清流派。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了什么社会起码的是非观了,在他心中保留的只是社会最原始生存法则:非我族类必杀之!
做坏人也是具有技术含量的,如何做一个有技术含量的坏人其实也是一门学问。在这方面具有超常天赋的元叉同学可以说是无师自通。
在那一天的朝会上,坏人班优等生元叉同学开始了他的第一次行动了。像往常一样,朝会进程井然有序:各大臣先报告边关情况,各地生产和自然灾害情况。然后小皇帝再在母亲一次次的暗示下作出指示,各诏书下达之后准备背后书包放学回家。就当众人以为今日的早朝也会像往日一样结束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臣有要事要起奏陛下。“说话者正是通直郎宋维。“那个。。。那个宋爱卿,你有什么事就说吧."小皇帝本来满心期盼着下课时间的到来,如今看来又要拖堂了,有些生气地用手来回甩动着自己的龙袍。其实着急的不仅只有皇上,因为皇上毕竟是坐在皇位之上,最多时间久了屁股发麻而已。而那些朝臣却是要站立在朝堂几个时辰之久,他们的内心都着急地想回家喝口小茶或是叫上几个侍妾捶捶腿,捏捏脚好好享受一番,总儿言之就是一句话:回了家我是老爷,谁愿意在这给你当孙子。
“臣要状告使告司染都尉韩文殊父子二人谋反,且欲立元怿为帝。"这句话若是从普通官员的口中说出,估计朝臣会以一种惊异地眼神先要看着他,然后马上在心中做出斩钉截铁地判断:这不可能!
然而这句话是从宋维口中说出来的,于是连中间这许多步骤都可以跳过了。群臣的反应很直接,也很不给他面子,直接哄堂大笑。
其实我们大可以不用质疑群臣这样的反应是不是有违礼仪什么什么的,因为是一个在朝廷里做过几年官的都会这么做。朝中的明眼人都明白,宋维是元叉的铁杆粉丝,一直在“坏”这门学问上苦心钻研,以不求最坏只求更坏作为自己的人生准条,这样的人说出来的话只能用一种很不文明的东西来形容,不过也只能这样形容才最恰当,就和屁一样,俗称屁话。对于这样的屁话,群臣报以这样的反应实在是在合适不过了。
“果真如此吗?”
“确实如此"
"那就把这些人全部抓起来,严纠审问。”
“那包括清河王元怿吗?”
“我说的是全部!”
沉默之后紧随的还是沉默,朝堂陷入了无休止的沉默。如果这些话是从年少无知的皇帝口中说出的,群臣不会有丝毫吃惊,然而他们所听到的这些话却是实实地从太后嘴里说出。
其实胡太后此时的心里很好琢磨,因为多年所积累的罪恶感,她开始怀疑一切,她觉得任何东西任何人都可能作为上天报复她的产物。于是她广建佛寺,于是她开始在自己有限的生命里开始贪婪地享受生活,她怀疑一切可能撼动她地位的人,哪怕她的理智告诉她这不可能。但她的灵魂深处还是让她下令抓拿清河王。
胡皇后已经彻底地沉沦了,她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为了自己所爱的人敢于献出自己一切的女人了,她的人生至此彻底翻篇,如今在她的眼里有的只是权欲,只是富贵。
幸运的是,事实证明,元怿的名声并不是平白无故吹出来的,在莫名被关押审查了多日后,终于被宣告无罪释放了。我想这是十分难能可贵的。要知道这并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一场处心积虑设计的阴谋。然而既然入了狱,也就是这阴谋基本已经达成百分之八十,接下来只要随便发现个证据或是平时哪里行为不端,再无限夸大一番,基本大功就告成了,元怿同志基本就可以去领便当了。
然而在随后的排查中,竟然未发现元怿有丝毫问题,这就十分难能可贵了。对此我们唯有感叹一声“哪朝无忠良”,即使是在已经把人当牲口买卖且已经把贪污当成家常便饭政治已经十分腐败的的北魏政府里仍存在着一批清流之士。
好人一生平安,元怿最终被无罪释放了,然而宋维同学却要倒霉了。元叉先生可能对这位铁杆粉丝的人品也不怎么自信,大概害怕他不久就会供出自己,到时候偷鸡不成反舍把米,那可就亏大了。于是连忙跑到胡太后面前为他求情。
对于元叉先生,如果我们为他担心,那绝对算是杞人忧天了。因为元叉先生不愧是在“坏”人学上造诣极深,在胡太后的身前,他竟然没有装处丝毫的可怜相,而且直切主题,这令胡太后大吃一惊
“您不能杀宋维。”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他是你的党羽?"
"不是这样的。请皇后细想,如果现在杀了宋维,以后若真有了造反之人,那么恐怕谁也不敢禀告了了。”元叉胸有成竹地打量着皇太后,他知道只要他的这句话一出,那么宋维这颗棋子就能能保住。
一个人如果真是无耻到了这种地步,我们不妨说他也已经到了一种境界了,一种人至贱则无敌的境界。胡皇后看着已经无敌的元叉,陷入了沉思,他抬起头,看着他的枕边人,又想了想他的话还是动了恻隐之心,还是改变了自己的初衷。最终宋维只是贬为昌平郡太守。
不过不管如何,这场阴谋最终还是以无敌先生元叉的失败而告终,而且这场闹剧又在侧面一次宣扬了元怿先生人美心更美的正面形象,并在一时之间传为佳话,无敌先生元叉估计此时也只能在家独自气得锤胸顿足了。
如果说已经意识到了这是一场阴谋,那么元怿先生就应该有所防备了。但元怿先生依旧不改往日风范,依旧我行我素。对于元怿先生如此做只能有两种解释。一,他是一位正人君子,是君子则不防小人。二,他已随时准备奉献自己生命给北魏这潭浑浊的污水了。对于这两点,书者自己也不知道,也许读者自己会有答案。
不过这个答案可能已经无所谓了,因为元叉先生的密谋失败了,而且反而给自己的政敌又扩大了正面的影响力,这恐怕是他始料未及的。恼羞成怒之余,他意识到他只能动用自己在宫中这枚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