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到五更天,天空稀疏密布的云层渐渐散了,山野周遭的景物也有些亮了。
“怎么连个住山上的人都没有!”
亦君垫了垫背上的璧胭,腾出手来抹了抹下颌、唇上、鬓角的汗,有些想把银面具摘下却苦于是在奔逃之中。银面具把她满脸的汗水困在面具里,再从鼻尖、唇旁的皮肤和面具的缝隙里流出来,很是难受。她和璧胭两人又俱是被水浇湿了一般,被香汗打湿了全身上下。冷风一吹,略感寒意。
一夜经历许多,亦君体力早已不支,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背过一个人跑这么远的路。微微张开唇口呼喘着,双脚也仿佛变成了石头似的举步维艰。若不是商璧胭中了乱情的迷香,她急着找人救治,也不会一口气跑了这十数二十里路。可惜依旧没有翻过这连绵的山,除了山里夜行的飞禽走兽,再没有甚么活物了,更别提村店。
这会儿急促的马蹄声渐近,亦君咬了银牙提劲,已是没了原先了的速度了。只得立即钻入阴翳的树林里奔跑起来。身旁匆匆而过的景物一闪而过模模糊糊,身后骑马大汉追堵她们的喊声反倒愈发清晰。又咸又湿的汗液汇集,流到亦君的眼里,火辣辣地生疼,没有半分时间伸手除去面具擦汗,亦君也不管许多低了头就往前冲。
璧胭从亦君背后搂着亦君,玉齿咬着唇,眼角噙着泪对亦君喃喃说道:“你……自己先走……”音声娇柔妩媚,亦君却听的明白刺耳,张口道:“难受还多话。”她自是绝不会把璧胭一人留着,否则她费了那么大劲回去救她做甚么?何况璧胭身中了情药,留着给那帮男人蹂躏么?还是巴望着他们会正经给她解药?别说是璧胭,就是素不相识的女子也不能留下不管啊。
好容易险胜了野狂屠,跑回客栈拼了命把璧胭救出来,就换来璧胭这句话。亦君心里觉得还挺委屈,突地左脚那支被割去小指的老疤上又灼灼生疼起来。
一路上璧胭怕散了亦君的体力,又苦苦抵着体内不断传来的,不敢与亦君多说。可是现下情况又危急起来,她也担心亦君,不得不说得让亦君先走了。璧胭满面绯红地娇喘着,脸颊依在亦君的颈边,还想要再接着说话,但她一点力气又都使不上了。只想紧紧贴在亦君的背上,亦君跑动时的两人身体的摩挲和碰触,都暂可以舒缓一□内难堪的燥热。
亦君半眯着灼辣的眼混混噩噩冲出了树林,她脚步一停,面前竟是山间的万丈沟壑。稳住身形后退,脚步一抖数块碎石便从崖上掉落了下去,很是惊险。
马蹄声就在背后,亦君闷声对璧胭叹道:“还想让我先走,指不定今儿个大清早就一起飞阎王那了。”
璧胭俏脸埋在亦君颈窝,“嗯”了一声,亦君也不知她是愿意跟自己一块跳,还是因为身子难受。总之这个“嗯”字酥□痒、绵绵软软,在临死前还算受用。
亦君转身,十数匹高头骏马甩着马尾停在二人眼前。各个皆是蒙面大汉,与林行及其持刀的部下打扮大致相像。这些人气势凌人地盯着低了几等的亦君和她背上那个娇艳如花的女子。
“胭儿!”被护在中间的桓子瑾望见那姣美身形,立即认出了商璧胭。他看着亦君的银面,立即想起那日寿宴上的亦君,嫌恶道:“原来是你这丑人,你将我胭儿怎么了?!”他说的正气凛然、义正言辞,剑眉星目间光明磊落,却忘了脸上还缚着掩人耳目的黑面。
亦君晃晃头,甩掉凝聚在鼻尖的汗滴,冷笑道:“桓公子正派坦然,竟然会不知道?”
一个大汉在桓子瑾耳边耳语一阵,桓子瑾立即着了怒,不想林行敢对胭儿下药,亏自己还为了顾全大局给林行指了明路,现下柏亦君和商璧胭也知道林行反叛谋夺山庄,除了商璧胭,人是不能再留了。桓子瑾匆忙褪下黑面、跃下马,双目赤红地冲到亦君三尺之外,拿着折扇指着亦君喝道:“你这丑八怪,可有对胭儿无礼?!”
“丑人?丑八怪?”亦君露齿笑了,侧脸磨着胭儿晕红的脸,唇和下颌触吻着胭儿的长发,动作暧昧的让人脸红心跳。她斜眼睨笑道:“我一个丑八怪怎敢对胭儿无礼?究竟做了甚么,你得问问林行了。”
“这我自有分寸,”桓子瑾俊脸生红道,“你快交出胭儿,我饶你不死!”他见璧胭媚态十足,猜林行根本就尚未得逞。说着双手向前一摊,示意亦君把人交给他。
“你想救她?”亦君又是一笑,眼睛里的神采让人不明就里。
“那是自然,她情毒未退,岂可这样折磨她!我与她早已两情相愿,又怎会伤害于她?劝你为她着想,就应速速将她交出。天蟾已有林行叛徒,你该不会也是想叛出山庄,趁人之危罢?”他见亦君嘴角依然带着调笑,对璧胭暧昧,又喊:“彭龙、游虎!”让二人站在一旁威吓亦君。
二人抱着手臂,身上剑光已然飞出,亦君知晓修剑之人剑光的厉害,脚步不由地惯性一动,又有几块小碎石落下山崖,砸在峭壁上再被重重弹起,声音十分骇人。谅是甚么,都得摔得粉身碎骨不可。
“你想怎么救她?”亦君斜眼看了看停在自己跟前的剑光,双手抚紧了璧胭的腿部,一边说话一边侧了侧身子。
“已是鸡鸣之时,临近郡县必然有医馆。”桓子瑾面色十分难看,他也不再跟亦君多言,伸头对亦君身后的璧胭温柔说道:“胭儿,我来接你回去。”
“亦君……”细弱蚊吟的媚声只从亦君耳边拂过,“让我死罢……”混杂着香汗的喘息,与璧胭的唇触都在亦君颈边,又是火热撩人又是伤感凄绝。亦君知她难耐,半蹲□轻轻将她放了下,身子半转从璧胭腰部搂过她,复又再将她扶起。
桓子瑾听不清璧胭说话,以为亦君已是应了璧胭和自己要求,答应束手就擒,不禁松了口气。两只眼睛这才看清璧胭现下的风姿绰约与千娇百媚。见她白皙的双颊染上绯色,粉嫩嫩的娇艳欲滴,黑长的睫毛半开半闭,眉间微蹙让人疼惜,饱满的双唇喘着香气,无一不是万种风情。璧胭勉强挺直躯干,如瀑的长发落到肩后,露出白腻的脖颈,更是让人丢魂弃魄难以自持。
因亦君亲密抱着璧胭,心猿意马的桓子瑾早已对亦君动了杀机。但他要先将璧胭拿到手,遂立即使了个颜色让彭龙、游虎暂退一旁。
“桓公子是要救胭儿的……”亦君幽幽地笑说着。
“是。”
桓子瑾刚朝亦君、璧胭二人迈了一步,亦君双手就紧紧抱住璧胭,疾速腾身一跃跳进了万丈悬崖!跃时只大笑说了一句:“偏不让你得逞。”
桓子瑾及一干蒙面大汉登时傻了眼,纷纷冲上悬崖边上探看亦君和璧胭的死活。悬崖壁凹凸不平杂草丛生,站在崖上哪里能看得到方才下落的人儿?桓子瑾一甩手喊道:“别愣着,快救人!彭龙、游虎!”
彭龙、游虎自有本领在身,驾了剑光就追了下去。只是下方万丈深潭、险峻异常,他二人即使武艺高强又有修为也难以在阴暗的万丈崖底驾驭剑光来回,怕稍有不慎碰伤事小,丢了性命事大。两人只追了不到一半,看见亦君、璧胭坠落迅速又快没了影踪,便停了下来赶忙各自放了第二把剑去追她二人。一剑杀亦君,一剑救璧胭。万不得已,救不得便只好作罢了。
亦君和璧胭互相紧抱着落下,亦君左小脚趾之处已是疼的仿佛要火烧了起来,觉得仿佛自己的牙都要咬碎,又不敢放开璧胭,只能紧紧地搂着她。朦朦胧胧间眼见暗色的渊底有浮光闪烁,竟是一处寒潭,不免庆幸缓口气过来,可她也看到两把凌厉的剑光朝自己和璧胭飞来,剑气震得两人落势不稳,竟略微抖动着。亦君那左脚小趾更是疼的她又出了满身冷汗,手脚颤抖,神志已不是很清醒。
两把剑光也已追逐着二人到了她们身后,光芒一下照亮了崖底的景物,生死一念之间,亦君心底深处挣扎着,咬牙狰狞了脸,硬撑着朝寒潭处结了个掌印,不受控地喊道:“震雷!”
果真寒潭水中立时有如奔雷一般连着一道逐渐碎去的水线飞出了一团潭水,一边飞身奔跑一边化成了那只水麒麟。只见它朝亦君、璧胭二人坠落方向一个驮起,分毫不差将两人驮在水背上。它带着二人在空中迅速奔跑了半圈转身,麟首朝空中突地一声无声惊啸,一道霹雳响雷从它麟口中打出,霹雳光芒与彭龙、游虎二人各自的第二把剑剑光相撞。
彭龙、游虎二人在悬崖半空看的不大明晰,只望见宝剑追了二人下去,竟是在一阵不同寻常的刺眼光亮过后,只闻到一阵剑响之声。这声音绝非打斗交击之响,两人担心宝剑被毁立即收剑上来。谁想等两人各自宝剑回到手中仔细一看,竟都被打出了一道缺口,心疼不已但也无可奈何。只道崖下深渊太过惊险,有异物也未可知,柏亦君、商璧胭两人摔下,必是毫无生还机会了。彭龙、游虎也再不愿涉险一探究竟,只能自行润色了此间过程,才飞回崖上向桓子瑾复命。不提。
这时天已大亮,却只能勉强给漆黑的崖底几线光芒。水麒麟带着二人到了深渊寒潭的一处浅滩,亦君搂着璧胭坐下。璧胭并不说话也不看亦君,背对着亦君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身子瑟瑟发抖。
亦君想再上前安慰她,可脚趾仍又十分灼热疼痛让她实在难以自处,颤抖着脱去了靴子,踉跄爬到潭边,将左脚浸在寒潭冰冷的水中,才化解了不少被灼烧的痛感。她眼睛望着璧胭,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从潭水中收回了左脚,早已褪去紫黑热毒疮疤的左脚白皙如常,只在小指旧疤处仍有一毒疮未落。
亦君朝着璧胭走去,璧胭被汗水湿透的衣裳紧贴在她身上,将她玲珑浮凸、曲线曼妙的身材勾勒了出来。纤形恰好的双肩抖动着,亦君抿了抿干涩的唇,跪在地上从背后搂住了璧胭。
璧胭轻哼了一声,已是带了哭腔:“不要……碰……碰我……”
何时见过天蟾山庄的商大小姐会是这副模样,亦君心里生疼,握着她肩膀轻柔说道:“也许触些冷水会消去体内燥热,我扶你过去。”亦君只把璧胭外衣除下,抱起她走到寒潭稍浅的水处,竟也没过了二人腰部。冰冷的寒潭水从脚部透上,璧胭方才觉得好过了些,躁动的心跳也稍缓了下来。亦君才松了口气,一边腾出手洗了洗下颌的血迹,一边观察着璧胭。
璧胭靠在亦君的胸前,两只玉手在水底握着亦君的双手,两人便这样静静地待着。亦君以为她没事了,谁知突地璧胭手使起力来。亦君低头看她,璧胭又蹙起眉头,玉齿咬着朱唇,似是又难过起来。
“又……又不行了么?”亦君轻轻拨开璧胭的手,蘸起潭水替她抹了抹额头,擦了擦她的眼角泪痕,这才细看她的螓首蛾眉,竟是这样妩媚可人。手指触碰她颜上粉腮桃面的肌肤,又竟是这样的柔滑酥腻。
璧胭抬起头看着亦君双眼,摇摇晃晃地抬起双手要除下亦君的银面具,亦君赶忙捉住璧胭的光洁细腻的手,也愣愣地看着她。璧胭呼吸急促,口鼻呵气如兰,漂亮的剪水双瞳更是蒙上一层朦胧雾色,蹙起眉尖浅望着亦君。
此时此刻她的眼里,只有戴着银面具的亦君一人。亦君从未想过绝色的胭儿竟会这样眉目含情的看着自己,心跳不由地加快起来,那压藏了许久的俗念慢慢又从心底升了起,让她也好生难过。璧胭中了乱情迷香早已是弱柳扶风娇弱无力,她站立不稳颤颤巍巍地紧贴着亦君。亦君全身早已湿透,璧胭胸前的娇挺隔着濡湿的衣物与自己的相贴,胸口不由紧张地随呼吸大起大落起来。
两人呼吸极近,周遭又荒无人烟、万籁俱寂,急促的呼吸声响在二人耳边回绕,亦君觉得自己更加的口干舌燥了。
粉白腻滑的双臂慢慢环上亦君的脖颈,闻着亦君的呼吸,樱唇也不知不觉地轻触起亦君干涩的双唇来。亦君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胭儿饱满的双唇拨着她的心弦,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唇上传来。她忍不住要回吻过去,那双樱唇却逃了开。亦君微张着檀口,依旧愣愣地一动不动地看着璧胭。
璧胭强烈压着自己难以自制的喘息,玉指拂过亦君的耳廓,再触移到冰冷的银面边缘,轻轻摘下这个将两人颜面相隔的银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