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最近闹鬼了,安平郡主每晚都能听到奇怪的敲击声,像是在敲石头,可声音又有点闷,还有回音。
“这什么动静?”
丫鬟红儿迷迷糊糊的说:“这好像……齐静言拿石头敲水井里的声音?”
一句话吓的主仆三人都不敢睡了,然后接连几天都会听到那种闷闷的敲击声,偶尔还回伴着一个低沉的女声,幽幽的喊:“救救我…我的骨头好疼…有没有见到我的头……”
王府里也在不知不觉中相传这一个鬼故事,说是水井里那骨骸的主人,曾被人推下井,摔断脖子,活活摔死了,阴魂不散总跑出来问别人找自己的头,那院里连着闹了几次鬼,便荒废了。
甚至请了大师做法,这才得以安生。不知道前几天大雨,有没有破了封印。
就连学堂里的小姐们,最近也在讲着个鬼故事,安平郡主怕急了和丫环们去后院看那井盖子上的封印,果不其然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确实贴上一小条黄纸,中间被撕破了。
因着这事儿,安平郡主愈发的提心吊胆了,不会是她推齐静言下去,打扰到人家的安宁了吧,人家找上门来,那水桶掉下去的时候还砸碎了骸骨。
郡主吓得好几晚都睡不着,晚上还做了噩梦。
无论派多少侍卫,和丫鬟守着,她都会似有似无的听到那个敲打的声音,房子被侍卫团团围住,这也不像有人恶作剧啊。
不信邪的王爷和王妃来陪了她一晚,一点声音都没有,到是一有个风吹草动,安平郡主都十分警惕。
淮庆王觉的,这纯属是她自己心里有愧,才会听得见,陪了几晚便没在当回事。
整日都提心吊胆的郡主,没过半个月,就消瘦了一大圈,整个人也神神叨叨的神志不清。
愁的王爷一个头两个大,原计划十月下旬出发,只得提前到九月中旬,早些上路,带她去寺里安安魂,顺便沿路上散散心。
淮庆王一行,走后不久。泽州也发生了一件闹得沸沸扬扬的大事。
谢芳华被婆家送鞋样的嬷嬷撞见,和别的男人撕滚在一起。
原本都该准备绣嫁衣,按一般习俗,婆家要拿来新郎的鞋样尺码,让新娘做两双鞋和袜的。
可谁能料到会发生这种丑事?这要是自家嬷嬷发现了,许是能遮掩,可偏偏就让婆家的嬷嬷撞了个正着,你说这巧不巧?
听说,这已经不是什新鲜事了,这叶家的绿帽子早就戴上了。
就在前些日子,叶公子和钟明君几个公子哥,在船上喝酒,就听邻桌的几个人,说着说着就闹着打扯起来了。
有人就从一个身壮肩宽男人身上扯下一个女子的肚兜来。
人家笑他,媳妇都没娶,肚兜是那个小娘们的?
他狡辩说娶不起媳妇,他不能买个肚兜做个念想。
可当下被人拆穿,自己买的上面还有字,这是两个什么字?那几个糙汉子,不识字,就拿着肚兜跑到这桌来问。
钟明君热心的念道,芳华!是个好名字。
那一伙人便闹哄哄的散去,臭小子,这不会是你上次捎货的那谢家小姐的吧?
瞎说什么,人家是名门闺秀,少胡说八道,坏了人家清誉。
那谢家小姐叫什么?你他娘的,这肚兜到底哪来的?真香啊。
快还给我。
那天的酒喝到一半,叶家公子便提前离了席。没过几日就被捉了个正着,可见这谢姑娘不止一次做这种事了。
一个尚未及笄的女子,就急不得的跟别人厮混。这谢家门风堪忧不说,还欺负叶家少爷是个瞎子,看不见,才敢做出这等丑事,一时之间,整个泽州都在戳着脊梁骨的骂谢家。
就连谢夫子都受了很大的影响,连着几日都不敢回谢府,只好躲在王府的书院里。
谢家闹成这样,大家也不敢把孩子往书院送了。免得被谢夫子教坏,再加上郡主也不在王府,学堂上陆陆续续就有人抱病,到最后,每天只剩下六七个人,有三个还是接力式的,今天这三个来,明天那三个来。
天天都能听到,谢夫子锤墙叹气的声音。
王俏喜滋滋的同齐静言耳语:“你看看,这报应来的多快。”
齐静言笑着没说话,看了眼胳膊上的伤口已然结痂,要全好还得有些时日呢。其实郡主和谢芳华如何,她都能一笑而过置之不理,只是她有些想不明白,钟明君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啊,真的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
齐静言这样想着,就见钟明君迎面走来,她想上去问个清楚。可又怕被他误会自己是在纠缠,便转身走了旁的路,这样钟明君连着堵了三天,她就避了三天。
避的钟明君备受打击,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人见人嫌的存在。
“你干嘛总避这我?我做错什么了?”
齐静言一大早刚从小姐院出来去学堂,就被他凄楚的拽住了衣袖。
“钟公子还请放手,你拽疼我的伤口了。”
钟明君赶忙松了手:“没事吧?我看看你伤的重不重?你怎么冷冰冰的……是不是怪我没来看你,我知道我来的有点晚了。”
齐静言失笑:“钟公子我想你记性应该没这么差吧,那天的话我也说的清清楚楚。你就放心大胆的娶你的郡主,我齐静言绝不会纠缠你一下。你别见郡主走了,又来同我说这种话,做什么齐人之福的美梦。”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那日说的,是我一时兴起,现在不作数了。”齐静言深吸一口气,便向书院走去。
钟明君整个人都云里雾里的,赶忙追上去扯住她:“为什么?你说过不反悔的,你说过的。”
“反悔的人不是我,撒手。”
“我不,你说清楚。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齐静言冷笑着甩开他的手,谁曾想她也有一瞬间,把后半生寄托在这个男人身上的,现在想来还是会觉的有一点难过的。
“误会?虽然推我下去的不是你,如果不是你约我出去,我一个人怎么会去那么偏僻的地方。是我傻信了你,这本就怪不得别人。可我也说了,我们不适合你想要的我给不了,是你说不在乎。
我知道,那有人会真的不在乎,所以你说你可以等,我想着或许我可以试着缩短时间,让你等的没那么久。心底也曾想过有朝一日你会后悔,我其实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所以你反悔了,你想娶郡主你跟我说好了,为什么要做出一副我穷追不舍纠缠你的样子呢?把别人贬低的踩在脚下很开心吗?”
钟明君惊了,这哪里是什么误会,这简直是误会深了。
“你再说什么?我怎么会说这样的话,我怎么会娶郡主呢?”
“少来这套了,你要是不信就去问一问你那个叫侍书的小厮。”
钟明君连忙恳求道:“我从没想过那天的事还有这么多的隐情,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查清楚,我一定会给你交代的。”
齐静言蹙着眉,突然笑道:“没必要了,就当之前都不作数了,是我高攀了。”
齐静言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问道:“谢家的事是你做的吗?”
“你觉的呢?我会让你白白被她们欺负嘛。”
齐静言低下头踢着地上的石头,平复自己哪一点点伤心,露出一排齐齐的小牙齿“谢谢你啊钟明君。”一直以来都很谢谢。
“齐静言你别这样,我一定会查清楚的。你说了不反悔的,就不能反悔。”
齐静言转身走了,原来没有那么不舍,甚至有些庆幸。因着这些时日来,她想的最多的还是林世珺,原本以为自己拼了命的想挣脱的,可那人真的要挣脱了,她反而会难过……她在得知钟明君谁要娶郡主,竟然有些释然。
她想她一定是疯了,中了林世珺的毒,余毒未清。
钟明君回去一通查证,当晚就将事情弄了个清楚,原来侍书有一个堂弟李庆,和其有几分相像,二人乍一看很像。但若是常见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不同了。
正因齐静言不熟悉,才会上了当。
钟明君先开始问询李庆,李庆还抵死不认,直到动了私刑,才开始吐露自己也是受人差遣,将当时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气的钟明君胃疼,他不知道废了多少功夫,才让她松口应下。他道好,一句话让他的心思全白费。
这不是重点,还险些害她命丧黄泉,这等人实在可恶至极。
“为了十几两银子,胆敢害人性命,这等刁民当街杖五十,以正民风。”
侍书一想总归是沾亲带故的,这五十杖下去不死也去半条命的,便跪下求饶。
“少爷,这都怪我这副长相,才让有心人趁虚而入,还请少爷能网开一面放过我这堂弟吧,他本性不是这种见利忘义之人。”
李庆也连连磕头:“贵人饶了小的一条贱命吧,小的还得养家糊口啊……”
钟明君看都不看侍书一眼,便打帘出去了,他得想想怎么跟齐静言解释的好。
侍书受了主子的冷落,只能同那李庆说:“你还有什么遗愿吗?你说说在泽州你惹谁不好,偏惹我家主子,哪里没有捞偏财的地,你偏来趟这浑水。”
李庆摸着泪:“我想见我婆娘……我这也是没得法子,郡主那边我这也惹不得啊,堂兄就不能再通融通融,救就我吧,家里的孩子才三个月大啊?”
侍书轻叹的摇了摇头,钟明君向来就是这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斩草除根。”的性子,刚才都不肯卖他的面子,想是再求也是无济于事。
钟明君一大早又去等齐静言,同她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通,但齐静言显然不相信,这世上哪里会有长的像到可以错认的人呢。
他为了哄骗她真是什么慌都说呢。
“事情都过去了,你我也没什么损失,其实没不必把心思放在这些事上了。”
钟明君有些气恼:“怎么就没有损失,我受了这不明不白的委屈,查明真相了你还说这种不咸不淡的话,你答应好我的事,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就算了的。”
钟明君拉起她的手强行带到了钟府,不顾她的挣扎,让她见到了当日的假‘侍书’,听了假‘侍书’的供词。
齐静言才将那些想不通的疑点想通了,原来根本就没什么他的信,全都是郡主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她只是中了圈套了。
“现在,你能信我了吧。我这些日子,不过是家中做提亲的准备,为了到时做到不出纰漏。我一心一意的筹备,你还这样冤枉我。”钟明君扁着嘴,好不委屈的样子。
齐静言蹙眉,耍赖道:“那、那也是因为你,我不管。”
钟明君见她脸上有了笑,不似几天前冷冰冰的模样,就往她身边凑了凑:“井底一定很黑吧?摔下去一定很疼吧?对不起让你受怕了,我可以向你保证,无论你下次发生什么意外,我都第一个去救你。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视线,超过一天了。所以啊,快点嫁给我吧?嗯?快点?”
说着他拿肩膀撞了撞她,齐静言笑着,便打帘子出去了:“再说吧,我现在惊魂未定,这事我还得在想想才行。”
钟明君跟了出来:“我的好妹妹啊,你可知道我什么都准备好了,连我爹都知道我要娶你了。你现在收回前言,我可要丢人了沦为整个泽州的笑柄。”
“谁管你,你应得的。”齐静言没忍住笑了一下。
钟明君认真的看着她,她一笑他的嘴角也勾了起来:“啊,你都不生气了,还说这种气话吓我,坏心眼的姑娘。”
“别跟着我,男女授受不亲你看你这像什么样子。”齐静言呵住他,她一走,他又跟上去。她一停,他就停下四处看着,旁若无人的吹着口哨。
侍书见弟媳哭哭啼啼的,扯着李庆不让下人拉走他。属实有些于心不忍,便指着齐静言道:“你瞧那个穿青衫的女子,你若求她,或许堂弟还有得救,你这样没用的。”
李庆媳妇一抹眼泪,就跑上去抱着齐静言的大腿。
“小姐您大人有大量,饶过他吧。实在是孩子病的厉害,也没什么钱,他才会干这丧良心的事。家里还有个病了的孩子,若是就这么打死了,我这孤儿寡母的哪里能活的下去,养小姐您就行行好吧。”
齐静言被这突如起来的一抱,吓了一跳,全身僵硬的愣在了原地。还没待低头看清她,就见钟明君一挥手,两个小厮就上来扯这妇人。
“翠翠?”齐静言看着那头发蓬乱的妇人穿着粗布,可那清秀的脸庞不就是,她曾经的那个叫翠翠的丫鬟吗。
翠翠抬头一看,眸光一喜:“小、小姐?小姐小姐你救就我夫君吧,五十棍子打下去会死人的,会死人的。真的是孩子病了,急着用钱,不然他绝对不会害人的,小姐你帮帮我吧,帮帮我吧。”
齐静言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再遇到这个对她忠心耿耿的丫鬟,她当时年纪小怕事,没能护住她,怎么说都欠了她一回的。前世她穷途末路的时候也会想去她,想知道那个曾真心待过她的人去了哪儿,没想到这一世会遇到。
“翠翠……”
齐静言抑制不住的欢喜和眼泪,笑着对钟明君道:“你怎么还能动刑呢,把人给我放了。”
“放人可以,除非你现在就得告诉我,说你根本就没反悔就是吓唬吓唬我。还有要送我礼物给我压惊,谁让你不分青红皂白的冤枉我。”
齐静言看他还想着趁火打劫,气道:“这原本是你的错,你怎么还理直气壮的?”
“你,不愿意啊?那我就考虑一下吧。”然后钟明君冲着下人佛了佛手,小厮便拖着嚎叫的男人走了。
齐静言一跺脚:“好好好,我都应你。你给我把人放喽。”
钟明君眉开眼笑快速的向小厮招手,小厮会意的将李庆放了。
翠翠连连叩首:“谢谢小姐,谢谢小姐,小姐你这些年还过的好吗?”
齐静言将她扶起来:“好,翠翠莫要在谢我了,当初我没能站出来,我一直很后悔,当初辜负你对我一片忠心,这次算我还你的。”
翠翠抹泪:“我一直都知道小姐是好人的。所以我不委屈的,见小姐过的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这是我家那口子李庆,当年养病的时候是他收留了我。”
齐静言将身上的银两全给了她:“孩子还病着吧,这钱拿着给孩子抓药。日后若要有难处,尽管来齐府找我。”
翠翠连连推辞,还是钟明君道:“你们小姐一片心意就收下吧,你们不也想救孩子吗。”
“那小姐给孩子取个名吧?”翠翠收好银子,小心翼翼的求道,齐静言听了鼻头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
*
林世珺端着了碗饭,桌上没他的地方,他往门槛那去,刚才多拿个馒头,被掌柜子敲了一筷子,手背有点疼的,在后腰上蹭了蹭。吃饭的空档,就听街上这路人,或多或少的在说谢家大小姐被退婚这事儿,时不时也有人说,淮庆王府闹鬼的。
最近街上的流言越来越离谱了,他怎么瞧着,最近这日子有点不太平啊?
他站起身问惯熟的伙计:“最近,这是怎么了闹哄哄的。”
“谁知道呢,许是那些个大家小姐日子都过得太顺了,给自己找点坎呗。”
林世珺不知怎么,这心里突突的,有些个担心齐静言,上次送的信她也一直没回,得抽空去看看她了。
“小子,别愣着了,后面还忙着呢,吃完赶快去干活。”
林世珺应了一声往后门跑去,曲掌柜坐在柜台里,探头看着他往后边去,跟叶青说。
“老叶,你说这少东家,瞧着干活的麻利劲儿,也不像个养尊处优的主呀?这林明总让咱防着他干嘛呀?”
叶青在鞋底上磕了磕烟锅子:“这你得问林明。”
“我这不是跟你闲唠嗑吗?哎,别走啊……”
看着叶青出了后门,曲掌柜啐了一口:“这他娘的白家人,八棍子都敲不出个屁来。”
今天不用装卸货物,铺子也早早的下了板子,林世珺得了闲,一个人在街上溜达,现在这个点儿,还有些没关门的小吃。他四处走走,看看有没有她喜欢的,买些回去。
这样的日子像极了上辈子,他白天去上工,她挺着大肚子在家,晚上做好饭等他,他就给她带些小点心回去。
那时抗砖搬瓦,活儿很累,但为了能逗她一笑,他怎么都会给她买上点爱吃的点心。有时,常买的铺子生意好,歇摊早了。他就要多走个二三里地,去下一家,直到买上了才肯回。
她啊……其实很好哄,几文钱的小零食就能让她乐上一天。可惜,那时过的紧,几文钱也要划拉来划拉去。
现在好了,他手头有钱,可他的好姑娘却不在家里面。
林世珺正走着,就瞧见张子枫跄踉的从一小酒馆里,走了出来,还险些摔倒在地,吓的他正赶忙上前,准备搀扶一下。
就见紧随其后的贺方,提着袍角噔噔噔的下了楼梯,一把将他搀住,回身往店小二手里抛了几两碎银。
“老哥~你这酒量也不行啊!”
张子枫乐呵呵的揽过贺方的肩:“我今个这是高兴,咱们这事儿办妥了,林明那边少不了咱哥俩的好处,还是你他娘的鬼主意多,靠谱。”
林世珺蹙眉,他们这是在说什么?看来明叔又是怕他闲着了。也不知道,林欢那头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他这边到是渐入佳境,白家的人私底下已经见过几次,也开始往各大铺子里安排插手自己信的过的人,就是能用的人手少了点
这些日子里,虽然干些杂货,但也将铺子里做买卖的一些门道摸了个一二。叶青的意思让他沉下心好好偷师,别惦记铺子里的这些小钱,真正要长了本事,有的是来钱处。
林世珺好不容易能沉下心来,就收到陵川的来信,他手下一叫吴贵的人,失手打死了人,他得回去请人写状子打官司,不知道,这一闹得闹到什么时候……
他只好向店里告了假,然后收拾了一包袱她的东西,往王府的书院去了。
他站在书院外的矮墙旁,往里望去,就见几个姑娘丫环,在书院里丢沙包闹着玩,齐静言也在其中。
站在线外的王俏拿着沙包虚晃一下,沙包并没有扔出去。齐静言闭眼一闪,见没打到自己,立刻转身看向另一边。王俏赶忙一丢,砸在她后脑勺上。齐静言回头捡起沙包,懊恼的直跺脚。
王俏笑道:“你坏了,坏了,快出去,等会让她们救你。”
林世珺拍墙:“哎,笨蛋!”
齐静言不怎么会玩,正撅着嘴巴,不服气的扯着一旁柳枝条观战呢,一抬头就见他站在墙边看,一下就笑了,挥着手向他跑了过来。
傻姑娘,还和以前一个样,犹记那时,第一次见她,被人拿砚台砸青了额头,委屈得满眼都是泪,可一见了他,就笑的这般醉人。
“你、你怎么来啦?来了多久了?怎么不喊我?”
“看你玩儿呢,就没喊你。”
齐静言心想又被他瞧见了,有些不爽:“我玩的不好,都不会。你等等我,我出去找你。”说着转身就跑出了门去。
王俏瞧见了:“哎,你去哪儿呀?待会儿要轮到你打了,可别想耍赖。”
“我就耍赖,不玩了,你们玩吧。”
过一会,二人出现在墙头之上,相跟着离去。
王俏扯着青苗的衣袖,向那边努了努嘴:“哦,我说吗?原来是小情郎找来了。”
青苗一瞧,摇了摇头。她这小姐口是心非的很,说的和做的总是不一样。
“为什么不回我的信?”
齐静言觉得就不该出来见他,瞧他这理直气壮质问的口吻,还有脸问她。“是你先不回我信的,我才不回你的。”
“那你就没想过我为什么不回你吗?”林世珺看他,现在都记得钟明君站在门前炫耀那鱼莲荷包的样子。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
“我在生你的气。超生气的那种。”
齐静言白了他一眼,瞧他这点气量,什么事值得他气成这样:“你是孩子吗?”
“谁让你给钟明君绣什么鬼荷包,气的我几天吃不下饭,自然也不想回你的信。谁知道你一点反省的意思都没有,到现在别说给我个荷包了,就是连个绣帕也没见着的。”
齐静言翻了个白眼不欲理他,继续向前走,林世珺见她无动于衷。
“算了,算了不和你计较了。”
齐静言气道:“你还不和我计较了?上回吵到一半,你就不继续往下说了,我还没和你吵出个所以然呢,这么不上不下吊着,你知道有多难受吗?”
“不想吵了,我吵赢了,你不开心。我吵输了,你气闷。我就想不吵了,本意不想你不开心的。谁知道你还是不开心了。”
齐静言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心想这么说还差不多,就原谅你不给我按时回信这件事吧。
林世珺看她手腕子上缠着白布,额头上也裹着:“额头怎么了?怎么还绑着布?”
齐静言摸了摸额头:“哦,这个呀。那天和她们追着闹着玩,一头磕在门框上了。”
“那疼不疼?”
“当然疼了,都磕破了。”
林世珺怪心疼的,认真的问道:“是不是,别人又欺负你了?”
“没有,就是闹着玩磕着了。”其实,是那日摔下井伤的。
“还说谎,我怎么不知道,那么宽的门不走,非要走到门框上。这地方你也别呆了,跟我走,咱不读这书成不成。”说着就扯着她往山下走。
齐静言真哭笑不得,无论她怎么说是真的,他都不肯信,这个人就是这样,一旦认定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
“你快撒手,我能跟着你去哪啊,去住大街吗?”
林世珺瞪她:“我现在又不是没钱,用得着,你去给人当那上不了台面的丫环,任人打骂,从今往后我都养你。”
齐静言失笑道:“嘴上逞强总有你,我巴不得,你能挣钱买院子,救我脱离苦海。”
“你给爷等着,爷这就去买来。”林世珺把手里的包袱往她手里一放,转身就往山下跑。
“哎,林世珺我闹着玩的,你给我回来,回来……”
……瞧她这张破嘴,瞎和他说什么,明明知道他是个半点幽默也没的木头呆子,还乱同他开玩笑。
“你别瞎忙了,我已经决定要嫁给钟明君了。”
林世珺来了一个急刹车,回头瞪着她:“你说什么?”
她就这台阶坐下来:“我想了很久,我想我们这辈子还是分开各走各的路吧。”
“钟明君就那么好吗?”
齐静言抱着包袱,抬眸看他良久:“没有你好……也没有你坏。应该还不错吧。”
林世珺笑了:“要按时给我回信,我要回陵川了。”
“好。”
“给我做个荷包吧,要并蒂莲样式的。”
“我考虑一下。”
林世珺转身离去,高举着右手:“要说好。”
齐静言看着他远走远远的背影,呢喃道:“好。”
*书院下。
王俏撞了撞齐静言的肩膀,眼睛眨巴眨巴:“哎,刚才那位是谁啊?看不出来呀,齐静言……你小小年纪啊,还藏了这种长相风流的男色。”
齐静言低头嗔怪:“哎呀,不要闹啦,就一哥哥。”
“啧啧啧,不简单不简单,我只当钟明君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却不想你这小哥哥也很有味道,老实招来,是谁?真是你自家哥哥,还是你的情哥哥?要是你自家哥哥,那也别肥水流了外人田,咱俩亲上加亲得了,要是……你的情哥哥吗?嘿嘿!嘿!”
齐静言瞥了她一眼,没个正形,果如林世珺所言,这丫头就是个色胚附体,不过经她这么一提。
“我倒真有个哥哥,叫齐霆。长得不说多美男子吧,但身材魁梧,英气十足。”
王俏连连摆手:“那不行的,我就喜欢那种好看的,脸嫩的小白脸似的。”
“嘁,这种的上哪找去?”齐静言嫌弃。
王俏抱着她胳膊晃了晃:“呵,这可不难找,世家一抓一大把,我找着了?家里给找的。”
“啊?前些日子,你不是说还没定亲吗,怎么,这几天就有信儿了。”
王俏撇了撇嘴:“这不是倒霉催的吗,刚笑完谢芳华有个瞎眼的未婚夫。结果退了谢芳华,就提到我门上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啊?那你答应了?”
“嗯,反正我也问了‘他活儿怎么样?’他说保证我下不了床。行吧,瞎是瞎了点,但人帅活儿好,又是一辈子享福的命,我还挑什么挑。”
……“你真这么问了?”
王俏连连点头:“啊,我当然得这么问。谢芳华跟人精似的,还没嫁过去就敢做这种事,指不定是那瞎子,不止瞎,还另有隐疾呢。这一辈子大事,我不得问个清楚,我没让人去验一验,就算给足他面子了。”
齐静言佩服的抱拳,小姐妹儿强势到让人大跌眼境。
“这没什么,世家联姻本身就麻烦的很,我若生不下子嗣,就是给家里丢脸,拖累自家姐妹。要是我真生不了,也就罢了,若要是他不行,我可不吃这暗亏。”
齐静言点了点头,真不知道,她上辈子嫁的是不是这人,不过,谢芳华可没出过这事儿,那自然就……
王俏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还是别说我这一摊子糟心事了。说说你的小情郎吧?给你送了什么好东西?上次那点心……也是他吧!真是太有心了,我一看你笑,我就知道了,掩不住的浪意。”
“瞎说什么,我让你胡说八道,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二人打打闹闹回了齐静言的东厢房,从林世珺的包袱里拆出来是好几身衣裳,和几个油纸包的小零食。
王俏蹭着点心:“你这小情郎,怕不是个呆子吧,都什么天气了,这么多夏衫,夏天的时候,怎么不见送来?”
齐静言拆开看了看,又叠了起来,还有一两身厚的,能穿的就拿起来,在镜子前比划了比划。
“反正好看,今年不穿,明年也能穿吗?”
王俏忍着笑,无所事事的翻她的梳妆台:“瞧瞧都向着小情人说话了……呀,你这镯子怎么碎了?”
齐静言看去,这不是去年林世珺给的那一对吗?
“哦,那天一赌气,摔了一只。一直也没找到手艺好的铺子,修一修,就这么一直搁着了。”
王俏拿起来端详了一番:“这哪行啊,再不修可就不好了?姐姐认识一个老行家,保证给你修的完美无缺。”
“真的?那得多少银子,我提前给了你。”齐静言有些意外。
“瞧你这见外的,和我还说什么银子。你还是给我说说,你那小情郎是个什么来头吧。”
“哪有什么小情郎,我让你在胡说~”齐静言作势去捏她的脸。
青苗端着盆,跨过门槛了,补了一句:“俏俏小姐,我就跟实话你说了吧,哪是我们以后的姑爷,小姐七岁定下的娃娃亲。”
*
“爹,我要去提亲,你收拾收拾跟我走吧。”
钟子涵从一堆公文里抬起头,看着收拾的人模狗样的儿子,一脸疑惑:“提亲?提的哪门子亲?”
“您这都什么记性,不是说郡主一走了,我就能提亲了吗?”
“你还有脸说?让你给我装着点,装着点。你去装神弄鬼给我惹麻烦,我都没拿你算账,你还来处老子的霉头。”
“过程不重要,结果差不多就行。”
钟子涵拍桌:“放屁,你差点……害的老子的人没去成。”
“您要不想去,我自个去提。”
好啊,非但不说两句好话了哄着,还和他硬刚上了:“你爹我这么大年纪了,还没见过哪个儿子越过爹,自己去提亲的。你有能耐,你就去。反正你老子我没空。”
钟子涵坐了下来,拿起公文开始晒晾他。结果一不小心看入了迷,再一抬头。
“少爷呢?”
“少爷去陵川提亲去了。”
“人走了?你们怎么也不知道拦着点儿啊?”钟子涵赶快追了出去。
齐府。
齐螎同赵姨娘正商量齐巧容的婚事,相看了一个贩茶的小伙子,品行出众家境还算优渥,瞧着是挺不错的。
正说着就听小厮来报:“钟明君上门提亲求娶大小姐。”
齐螎震惊之余赶忙出门去迎。
一直躲在屏风后的齐巧容探出头来:“钟知府家的独子怎么会求娶齐静言呢?不行,我得去看看。”赵姨娘起身追了几步:“别去,你要是偷听被你爹抓着,会被打断腿的,……这孩子。”
齐螎看着院子里放的东西,寒暄道:“贤侄远道而来,真是蓬荜生辉啊。怎么突然造访,也不提前通知一声,鄙人也好准备准备。”
“伯父,不用太客气,都是一家人。小侄昨日从家中赶来,人生地不熟,于时间上耽搁了些,来的有些迟了,还望伯父不要见怪。”
“不会,贤侄请上座,可是知府大人有事交代下官啊?”
钟明君超级紧张,刚一坐下,又赶忙站起,从袖子里拿出一张东西:“有的,有的。”
齐螎拿起纸张一看,皱眉念道:“第一次……见岳父该怎么说话……”
“啊!不是……不是这张,是这张,您的官职调令。”钟明君抽走齐螎手中的纸,一把揉了,将另一张调令,工工整整的摆在桌上,脸憋的通红,额间上汗水直流。
“调令?这才十月初,调令就下来了,不是要明年三月份才出结果吗?”
钟明君更慌乱了:“原本是这样,但家父今日公务繁忙,只好让我,把这代为转交到伯父手里。”
调令一下,他就可以心安里得的准备齐静言的婚事了,只不过怎么还多出一个来。
“贤侄,你这还没吃饭吧?”
“没吃……啊不,吃了,吃了。小侄今日一来,不是来吃饭的,主要是想向伯父提亲的。”
“提亲?不知……贤侄看中了我齐家那一个姑娘?”
钟明君跪下行礼:“大小姐齐静言。小姐娴熟有礼,有幸于书院中相识,一见如故,再见倾心,三见非卿不娶。小侄年方十九,尚未婚配。虽学识多不尽心,但无不良嗜好,于小姐乃是一心一意,还请伯父同意。小侄定将她捧在手心当做宝,富贵享乐不苛责,许她一人做大无妾室,白首不离亦不弃,就算一朝大势去,小侄亦有糊口技,绝不让她受风雨。”
齐螎上次在城门处一口回绝,是带着火气的,事后回来也觉得万分后悔,现在一听他说的这么诚恳,有些动摇不假。但他想了想元宵还是嫁林世珺的好。“贤侄一表人才,能看中小女,是小女的福气,就是这婚事家中早就定下了,恐怕不……”
钟明君呈情道:“伯父,别这么急着拒绝我,这嫁人择婿是一辈子的大事,万不能马虎。伯父在考虑考虑,十天,十天后你在给我答复吧。”
说着就急匆匆的走了。齐螎摇了摇头,十天半个月结果都是一样的,倒不是钟家不好,只是太好了,他怕女儿去了受苛责。
赵姨娘一进屋:“咱们这大丫头就是招人疼,这才去了几个月,就有人上门提亲,还是知府家的好亲事。不像巧容这个笨丫头,什么也没捞得着……傻愣着做什么,快过来。”
赵姨娘一招手,巧容凑了过来:“爹爹……”
“齐静言已经有一个伯爷家的儿子,可咱的巧容都这么大了,也没有定下一桩婚事,你看钟家这桩,要不……”
齐螎挑眉:“赵晓青,你这话什么意思?巧容的婚事,我自然会放在心上,现在不没找到合适的吗?找到合适的,我还能不给她定下。”
“那是一定。不过依妾身来看,这钟家的钟明君,我看就挺合适咱家巧容的。”
齐螎拍桌:“瞎说什么呢?……人家看中的是静言,那看中的是巧容吗?他要是看中巧容,我第一个答应,还用得着你在这里废话,一天天这脑子都不往正处用,钟家是什么人?能由着你这么胡闹吗?”
“这我不是没办法嘛,这可是轮都轮不到咱家的好婚事呀,这么好的婚事,你还能退是怎么的?齐静言嫁不了,有的是人能嫁。”
齐螎嫌弃的摇头:“你当钟家人是看上你齐家的姑娘了,哪一个都行啊?”
“那怎么着?咱巧容差哪儿了?这不都和静言一样样的吗?真要说起来,巧容可比那丫头安分多了,起码不会被人捉奸在……”
“住嘴!”齐螎握拳“砰”的一声砸在桌上,连茶碗都连着跳了脚。
赵姨娘鸟悄的一句话不说,半晌才冲齐巧容使了个眼色,齐巧容赶忙捧茶上去。
“爹爹,你消消气,姨娘她不是这个意思。”
齐螎瞪了一眼二人,才气咻咻的接过茶,往旁边桌上一搁。
“说,这是谁的主意?”
赵姨娘往地上一坐,眼泪就下来了:“我这是为了谁,我是为了自己吗?我不也是为了老爷你吗?那钟家大业大,五世单传没人分家产,这多少年的基业在那放着?真要结了亲,对咱家是多大的助力呀?咱巧容去了,那不是只有享福的命吗?”
“你当我是嫁女儿还是卖女儿?”
齐巧容也连忙跪了下来:“爹爹,女儿不委屈。若要能帮到爹爹,就嫁到他家,女儿也是心甘情愿的。”
齐螎直觉的肝疼,这是委屈不委屈的事吗?
“你是心甘情愿了,你问过他们家心甘情愿吗?人家看上的是你姐姐齐静言,不是你。”
“这有什么的,老爷你不要太迂腐。反正齐静言也嫁不了,这大不了就换婚,盖头一蒙,他知道是哪个,反正嫁都嫁过去了,他还能退回来不是?”
“这……”齐螎一时哑口,半晌:“这可是换婚啊!你们一个两个,都被猪油蒙了心了?”
赵姨娘破罐子破摔:“反正我不管,这事老爷你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这是齐静言欠我们母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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