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冯谖一把推开虚掩着的房门,领着一个布衣汉子,快步匆匆地进入房中。
信陵君从案几上一堆竹简里抬起头,明睿的目光直shè到冯谖脸上。从这个一贯平静从容的智士脸上,他发现了一丝掩饰不住的紧张、焦急和懊丧,而他身后的那条汉子,满头满脸的汗珠成串地往下淌,襟怀半解的衣衫被汗水浸透了,一起一伏的胸膛热气蒸腾,大瞪着两眼,两腮鼓涨涨地正急喘着。
“发生了什么事?”信陵君挺直了身子,宽厚地笑笑道。
“君上!”那汉子抢前一步,跪倒在地,喘了两声,匀了口气,口齿伶俐极快地大声禀道,“早间龙阳君和赵使杨枫出游,出南门二十多里,突遇伏袭,有两名侍卫冒死突围回城求援。南城裨将吴云已立即就近调集两队巡骑火速出援,并遣人通报城守张英。其中一名侍卫在南门血晕倒了,另一人带伤又飞赶往王城告急去了······”
信陵君身子一震,唇边的笑意倏地敛去,双目熠熠生光,冷峻而威严,简洁地问道:“可知何人伏袭,多少人众?”
“据说有五七百人,布置周至,骤起发难,龙阳君一行吃了大亏。”
信陵君略一沉吟,挥手令那人退下,不动声sè地道:“冯谖,你怎么看?”
冯谖皱了皱眉头,眼睛极快地转了转,咬牙道:“君上,当速遣吕宇兄弟、裴霖出北门,巡防大沟一带,防杨枫乱中走脱。速派人出南门探看究竟,同时府中人众、各路人马作好准备,若事态果真发展至无法控制境地,便,当即发动。”
“君上,君上······”在季梁的搀扶下,老唐且跌跌撞撞地赶了进来,弓着身子“咝咝”喘着,jīng瘦的脸泛出不正常的红晕,一道道皱纹挤在了一处,白须乱抖,枯瘦的手指颤颤地点着冯谖,一口气急促地道:“冯谖,冯谖,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五七百人伏击龙阳,杨枫没那么多人手,依他的xìng格也不会如此贸然行事,如不是龙阳自己行苦肉计,便是列国间有人借机挑事,激发君上与大王、龙阳的矛盾,以求坐收渔利。如今大梁是何等样形势,纵非苦肉计,龙阳也极可能将错就错,栽赃到君上头上,安釐则会借机尽收君上权柄兵符。若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君上危矣,大魏危矣,吾辈死无葬身地矣!”窒了一窒,老头儿“啊啊——”长长地吐着气,挣开季梁的搀扶,身子抖得厉害,直视着信陵君的眼睛,混浊的老眼里shè出奇异的亮彩,一字一字地道,“君上,先发者制人,后发者制于人,唯今之计,只有发动了!时机稍纵即逝啊!”
信陵君面sè冷沉似水,紧抿着嘴,目光愈发冷峻,深邃沉静得令人心悸地一个一个依次盯着三个心腹手下,几个人都不觉心中一凛。
沉默片刻,信陵君语音铿锵地道:“事已至此,魏无忌绝不束手待毙!”他象一个年轻人般纵身一跃而起,全身上下焕发出一种慑人的勃勃生气,踱了几步,蓦的站定,眼里闪过一道寒芒,厉声道:“无论龙阳遇袭是否是苦肉计,王城卫队总需调动出而救应。卫庆为郎中令,领袖诸郎,卫护宫禁。冯谖,你亦挂有郎中之职,即刻与乐刑领五百死士入宫,合兵卫魏宣、李承诸人,斩勾结龙阳叛乱之卫庆,安定宫禁······并,许你等便宜行事!”
冯谖深吸了一口气,抱拳躬身道:“冯谖带长铗,请竭驽钝为君上开路!只是,乐刑尚请君上留置身畔。”
信陵君一摆手,不容置疑地道:“安釐身畔,犹有四铁卫,非你所能抵敌,毋需多言。”转向季梁道,“兵贵神速,令裴霖、公孙虞率两千人出南城,尽行诛杀龙阳一行!令,翟豫、西门扬,进袭龙阳府邸,捉拿叛逆。令,王方、李谦锁拿翦除上卿郑鲁、魏固,中大夫张历等龙阳党羽。季梁,你取我印信,立趋城守府,传令张英,龙阳勾引齐人作乱,令他立即布防,扼守大梁全城要害,弹压变乱。”灼灼的目光看向唐且,“唐老,你马上布置人手,突袭那两处疑是田单隐匿之地,若然发现田单踪迹,绝不能走脱了他!同时,包围齐人所居馆驿,擒拿貂勃一干使团人等。”
季梁微一迟疑,道:“君上,那杨枫······”
信陵君猛一挥手,截断了他的话,“事情发展如飚风骤雨,急转直下,脱出了我们事先的预料算计,致我不得不冒险行大不韪之举。杨枫诡谲如狐,既已看破大梁我们与安釐、龙阳的情势,此刻他身在城外,此人行事每每似多留有后步,再yù引他入彀,已无可能。此时人手紧张,唯有先放过了他。赵人屯驻城外,无杨枫将令,断不会私出。城中大动乱,已成势在必行之举,若无外人承之,我何以面对天下?!田单私潜入魏,自取死耳!田单若亡,齐国,又有何可惧?”
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信陵君脸sè苍白,眼中却象燃着两团火,越加亮灼,缓了缓口气,“大梁城中,我之势远不及安釐、龙阳。此事关键,就在于冯谖你一定要在最短时间内,安定控制王城。倘稍有迟滞,内中出一道诏旨,或有人以勤王名义举事,事败矣!季梁,张英不是我们的人,可他为人谨慎,你尽可能拖住他,待王城事定,或齐人事发,则大局可安。”
又扫了众人一眼,神sè凛然的信陵君霍地转过身,扯过披风,抖开披在身上,绰起长剑,喝道:“朱亥!”
英挺如山的朱亥虎步一纵,似yù搏击攫食的饿虎,一脸狰狞地抱拳吼道:“朱亥在!”
“随我前往城外大营!”
冯谖、季梁急禀道:“君上慎行,府中人手不足,城外大营一万七千余众,守将田翼又非是君上的人,恐······恐有闪失。”
信陵君剑眉一耸,傲然一笑道:“田翼?在魏无忌眼中,将入冢孤魂罢了。不即行控制大营,难道留与龙阳作反吗?尔等不必多言,速速各行其是。朱亥,点十名侍卫,随我来!”
朱亥一声狂笑,抄起大锤,转身昂首挺胸随着信陵君大步步出房门,两个人急骤、沉重的脚步声竟隐隐带出了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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