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邦恭敬地拱手道:“君上放心。再有,这几rì我会敦促工匠们加紧造出连弩,仿制出几套杨枫亲卫所着的衣甲,定不会误了大事。”略事沉吟,小心地看了信陵君一眼,身子微微前俯,禀道:“君上,齐国贺使貂勃处我已加派了人手监探,却始终没有任何收获。会不会是杨枫有意胡诌,意图搅乱我们的视听?”
信陵君两道浓黑的剑眉一扬,斜飞入鬓,深沉幽邃的双目突现锐利如刃的寒光,幽冷淡漠地道:“杨枫心思深细冷狠,向我透露此事断非无的而发,现下虽然未能揣度窥测出其用心,但田单yīn潜入大梁,倒有九成不假。而且,田单入魏,定然为的是我魏无忌。”冷峭的目光中交迭蕴着一抹落寞失望和孤傲坚毅的韵息,他平静冷寂地道,“东方六国,倡‘合纵’以抗秦,唯齐素不同心,时与秦国申盟结好,聘使往来不绝。当rì我由邯郸返救大梁,赵、韩、燕、楚皆出兵相助,遂有华yīn大捷,而齐国,独不肯发兵,用心可知。此次魏赵联姻,齐突兀遣使致贺,宁无他意?貂勃所率两千五百人,皆技击jīng壮之士,意在何为?何况貂勃其人,与田单最是交厚,同党交援,相知推重,绝对是田单能够知情交托之人。倘若田单yù有何举动,两千五百jīng兵瞬间可如臂使指,根本不需事前多做接洽。”
微一停顿,信陵君眼尾一战,眸子里闪shè出寒瑟的异样光彩,冷涩地问道:“龙阳君和貂勃方面······嗯?”用目光提出了问询。
谭邦的眼睛极快地睒动着,又拱手答道:“这些时rì,杨枫多在绘芳园厮混,龙阳君则常与貂勃、韩烈应答酬酢,极为殷勤周至······呃!”他蓦地打了个突,余下的话尾一下噎住,脸sè变了一变,望定信陵君,眼里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忧虑不安,竭力稳住道,“君上,世人皆知,魏赵联姻,乃君上一力促成。可韩国派来的贺使,偏是亲近龙阳君的韩烈公子,而不是素来敬重公子的韩闯。魏国形势发展到如今这样一个地步,安釐和君上,俱已箭在弦上。雅湖之会,龙阳携嚣魏牟同行,若田单果真潜行入魏,定与龙阳脱不了关系,而韩国又以韩烈为使。这,这是否意味着,龙阳得到了齐国、韩国之助?”
信陵君瞥了他一眼,眼睛眯了起来,摸摸唇上的短髭,抿抿嘴,淡然一笑。一瞬间,他褪去了全神贯注的冷厉神情,回复了平素的从容洒脱。
带着一份超拔脱俗的俊逸之气,信陵君淡定不屑地道:“龙阳明于细碎而暗于大局,竖子何足与论。”凝视着回到座上的老昭忌,颔首满意、宽舒地笑了一笑,“此事尚得劳烦昭老······田单为人沉鸷慎重,凡事谋定而后动,用兵注重细节,求稳而不愿蹈险,布局必至周全而后方始作雷霆击。此其所以能据即墨败燕复国。昭老,待得刘巢方yù发动,你可即行造访貂勃,以言语点醒他,让他明了一切均在我魏无忌算中,虚实间因势而变,攻心为上,务令田单犹疑未敢遽动。田单是劲敌,可他终究欠了份宏达,机敏略逊。骤被你点破,他定会再稍待以察形势。时机稍纵即逝,待得安釐遇刺,我即造势搜捕赵国使团,迅即迎立太子增以安民心,以霹雳手段剿除龙阳党羽······大魏大势瞬息改观,龙从云虎从风,田单的时势已去,潜踪而来,亦得无功匿迹归去。”
昭忌腰板挺得笔直,老脸泛出欣然之sè,冷清地一笑,傲然点了点头。
微喟了一声,信陵君眼里显出了几分意兴阑珊的落寞味道,咬了咬牙,轻轻地,仿佛自语地道:“如果是杨枫,他会怎么做?行险一击,另生鬼蜮伎俩?他冷狠强悍,决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我倒是把握不定他的应招······假以时rì,这将是个可怕的对手,一定要除掉,一定要在他羽翼未丰的时候除掉。”声调拔高了,决然而冷酷,“冯谖,布置决不容有任何疏失。告诉吕宇兄弟和裴霖,不必顾忌任何手段,只要死杨枫,不要活口!”
“君上放心,杨枫便是胁生双翅,也难逃天罗地网!”冯谖儒雅的脸上翳满了凶狠的戾气,冷森地说道。
“至于韩烈。”信陵君低沉地道,“国与国之间不讲情感道义,只论利益。三晋中,韩国地方不满九百里,举国之兵不过二三十万,地瘠民贫,民无二岁之食,西当秦函谷关大路,若非我大魏与赵国,早为秦所灭。而在魏赵两国中,韩尤倚恃我大魏,唇齿相依存。魏国,我和龙阳成颉颃抗衡之势。韩烈非亲龙阳,乃亲龙阳手中权柄,同样,韩闯非重我,而是重我之威势。韩国,是断不敢存了望魏国内乱以乱中得利的念头,须知大魏今rì亡,韩明朝即灭。韩烈与龙阳,利害之交罢了。若龙阳势蹙出奔韩,韩人定会将他的首级函送回魏。”
几个人又计议了一番,推演出一些可能的变化、困难,商定了各种部署。信陵君振衣而起,沉吟着慢慢念出一连串人名,道:“乐刑,把他们召集到议事厅。”
乐刑躬身施礼,快步出室而去。
唐且“咝咝”喘着,枯瘦的手抹着自己的胸口,有气无力地道:“君上先行一步,我们几个就一些细节问题再商榷一下。”
信陵君眉峰微结,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带着朱亥步出密室,掩上了厚重的室门。
冯谖jǐng觉地皱了皱眉,低声道:“唐老,有什么紧要的事要瞒着君上?”
“咳咳”咳了一阵,唐且目光yīn冷闪烁,在几人脸上兜了一转,意味深长而又诡谲地一笑,一脸的皱褶挤在一处,象极了溜进鸡窝的狐狸,冷沉沉、慢悠悠地道:“让刘巢这几rì也引赵德上‘盈翠居’!”
冯谖一震,骇然道:“唐老,你想干什么?不管怎么说,赵德的身份也由不得我们胡来!何况赵德这无知孺子根本不关君上的大计。”
唐且“嗤嗤”哼了一声,翻翻白眼儿,道:“不要刘巢卖主动手,由老夫一手安排。”
“此事断不可行!”额上渗出了冷汗的谭邦正sè道,“我追随君上最久,深知平原夫人乃君上的大助力,且其心机厉害深沉,决非易与。在这紧要关头,怎能节外生枝,妄行此无益而有大害之事。”
“咕咕”清了清喉咙,唐且老脸痉挛一下,浊声道:“大助力?咳,她值当得什么?她不过赵国封君平原君的遗孀罢了······在魏国,她有势吗?有力吗?呀呸!在大魏,她调得动谁?朝中文武纵或与她几分面子,也只是瞧在她是安釐和君上长姊面上。站在君上一边,红口白舌一句话而已。她真正有助于君上大事,是她携来的东西!咳咳······赵德不死,也就只能尽着这败家子糟践。没了他,可就不一样了。心机厉害深沉?将她拘在府中,没脚的螃蟹,除了空坐着咬牙发狠,她能干些什么?”
谭邦艰涩地咽了口唾沫,刚要开口,昭忌断然喝道:“干!”转首不悦地瞪了谭邦一眼,沉声道:“君上封邑虽广,但近些年府中门客将及五千,又招天下侠客游民三万多户至封邑。而且君上平常素行仁义,恤老扶贫。仁义之名是远播于列国,可府上实在入不敷出,而况君上尚yù行大计······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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