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一声传唤,禁卫长赵方当前带路,引领着杨枫进入正宫中。
跪拜见礼后,赵方躬身告退。粉面含威,凤目带煞的王后韩晶端坐上座,温言道:“杨客卿免礼平身,赐座。”
杨枫长身而起,略一欠身,在一边的毡席上坐下。
韩晶对气度俊逸从容,举动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洒脱味儿的杨枫注视了好一会,微微一笑,威仪中露出些许女xìng的妩媚,词sè和缓地道:“杨客卿,家国多艰,此次赵魏联姻,三公主远适魏国,卿为送婚使,一路的风霜劳苦,倒要偏劳卿家了。”
杨枫淡淡道:“王后放心,大王既有成命,杨枫何敢惮劳,此行自当不辱使命,翼护三公主周全。”
韩晶的声音仿佛带上了些伤感,双目中也似乎莹光点点,“倩儿虽非本后亲生,却是我看顾长大的。今yù远离,念悲其远,亦甚哀之。唉!此番一别,再无相见之期。我心虽不舍,却唯有祭祀时必祝曰:‘必勿使返。’为倩儿计久长,愿她有子孙代代相继为魏王。”
杨枫暗暗冷笑,面上却现出恻然之sè,叹道:“王后舐犊情深,对三公主之爱怜,令人感叹。无奈暴秦虎视三晋,赵魏联姻,为的是国家。正如王后适才所言,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三公主灵根慧xìng,自能体会得大王、王后深心。”
韩晶词气愈和道:“杨卿年轻英发,识见非常,大王果然没有选错人。杨卿使魏归来,大王定然会加以重用。”
杨枫微笑摇头道:“启禀王后,此次使魏之后,臣便yù解甲乞休了。”
韩晶轻“啊”了一声,讶然看着杨枫,皱眉道:“国家处多难之秋,正是亟需人才之际,杨卿正值英年,卓荤不群,乃我大赵新起良将,如何便生了退意?”
杨枫苦笑道:“不敢欺瞒王后,杨枫起自岩壑蓬门,从军代郡,固思为国尽力,亦是一点名心作祟。如今,千里奔袭匈奴王庭,从剿狼人、灰胡马贼,胸中抱负,业已施展过一番,也作过了轰轰烈烈的事业,千载之下,史册上少不了杨枫一笔,此生非虚。虽则王恩优渥,封官赐金,但我与巨鹿侯颇有抵牾,志气已颓,豪情尽敛,正该急流勇退,优游林泉了。”顿了一顿,又道:“进德需猛,避世亦超。杨枫生为大赵人,断不会作朝秦暮楚之事,至此隐而不复仕矣。”
韩晶定定看着杨枫,沉吟笑道:“杨卿高才,自有奋翮搏云之时,与巨鹿侯些须抵牾不和,卿家不必放在心上。太子每谈及杨卿的功业作为,未尝不叹称卿家是大赵栋梁。承上天眷顾,赐下卿家,令我大赵良将后继有人。杨卿屡出奇计,以少搏众,履险如夷,这是何等的机智,何等的气概。杨卿万不可心生退意,我还打算着卿家使魏归来后,奏请大王让卿家为太子师,辅弼教导太子。”
“这······”杨枫故作沉吟,叹道:“杨枫何德何能,能得王后、太子眷爱,实在叫臣铭感五内,只是······唉!”他脸sè一黯,拱手道:“王后、太子盛意,杨枫记下了,异rì有缘,定当报效。”
韩晶目光一闪,向左右的宫女、内侍扫了一眼,道:“退下。这儿不用你们伺候,传召太子前来。”看着一群人鱼贯退下,韩晶缓缓道:“杨卿有大功于朝,以情理度之,大王之封赏确不足酬卿之功绩;卿留居邯郸,复有遇袭重伤之事,志气不得伸,甚是狼狈。卿家心萌退意亦属人之常情。然卿家难道忘却了昔rì‘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铿锵之语?卿纵不念太子拳拳求贤之心,亦不顾赵国数百万父老吗?我知卿家心中委屈不平,卿有话尽管明讲,毋须讳言。”
杨枫心中暗叫一声厉害,这个女人实在不简单,分明是在替自己张势,却打着储君的幌子,话里话外还总拿赵国父老相扣。说到驭人之术,韩晶的抚慰相劝,极力感动,以恩义结之这一手,倒比孝成王高明得多。
长叹一声,杨枫道:“臣仰邀王后恩眷深厚,感激涕零。然臣不得不退,亦不敢不退。臣今朝退隐,异rì尚有报效王后、储君之rì,臣若念眷不肯去,恐怕即使是死,亦不能落得清白令名了。”
“呵?”韩晶默默地若有所思。
杨枫微不可察地冷然一笑,作出一副深受感动,豁出一切的模样道:“王后,我与巨鹿侯并非只是些须抵牾不和。当rì杨枫遭人伏击暗算,赶至救应的属下拿获刺客数人,供称幕后主使乃巨鹿侯赵穆,臣恐事情闹大,遭其反咬,故令手下灭口······当rì率兵最先赶到的是副将赵明雄,我此次回都,听说他已被人刺杀。臣不知他是否瞧出了什么端倪,才遭此厄运,只是心中颇有疑惑,也更深自jǐng惕。王后若再向大王提出由臣任太子师,辅弼储君,只怕令臣更遭赵穆之嫉恨,臣,不知如何自处了。”
韩晶脸sè变幻不定,柳眉纠结,额心刻出了深刻的皱纹,眼角的鱼尾纹也堆现了出来。
杨枫不失时机,再加上一把火,道:“王后圣眷,臣临去冒死上奏,赵穆此人决不可信。从他的所作所为看,但凡对我大赵尚有一丝半分爱心,都不会如此胡作非为。俗语云:‘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赵穆若只是一权臣,其权势当与大赵国运息息相关,然其作为直yù陷赵国于万劫不复之境,臣深疑此人乃外国派入大赵的激ān细。所幸赵穆与廉颇、李牧将军交恶,军方犹能加以牵制······可惜廉老将军年事已高,李将军远在边陲,缓急难以相恃。大王又视赵穆为心腹股肱重臣,犹为可怖的,是他能随意进出宫闱,一旦有变,即是内外交困之局。王后,储君乃我大赵未来国势之所系,王后万不可大意。杨枫临去诤言,王后熟思之。”说着,深深一礼,道:“王后恕杨枫多言了,臣告退!”起身往外就走。
韩晶的身子不自觉地向后一缩,脸也拉长了,沉声道:“杨卿留步。”
背对着韩晶的杨枫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女人语声中的一丝急迫颤抖,冷沉地一笑,洒脱地一甩袖,回身道:“王后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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