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出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和益州众人达成协议后,刘备就留在驿馆里等法正过来接应,法正也不含糊,当天晚上就派人摸了过来:“皇叔,月黑风高,正好启程!”
“半夜上路?”刘备吃了一惊,江州整座城都可算是危险建筑,即使本地人也鲜有在入夜后外出的,现在居然要半夜偷偷出城,如果不是赵云和魏延两员大将跟随,刘备简直怀疑法正是打算杀人灭口了。
一行人在那个侍卫的带领下跟做贼一样,在江州城里上上下下绕了半天,月亮已经爬上头顶天空的时候,侍卫终于停了下来。
刘备好奇地环顾四周,这里是江州的最高处之一,四周漆黑一片,寂静无声,稀薄的雾气环绕身前,最近的房屋也在几十丈以外,他们是沿着一条狭窄的小路走到这里的。借着依稀的月光和斩蛇剑带来的良好视力,刘备看得出前方是一座还没修好的吊桥,只有几块木板钉在悬崖边。
“这里是?”
“皇叔,先不要说话。”侍卫轻声道。看他神秘兮兮的样子,连孙尚香都忍住了插嘴的欲望,好奇地瞪着大眼睛看他要做什么。
只见侍卫轻手轻脚走到桥边,居然“咕咕咕”地学起了鸟叫。没多久,悬崖下边不远的地方也传来了“咕咕咕”的回音。
接着,从下方传来一个声音:“天王盖地虎!”
侍卫沉声道:“小鸡炖蘑菇!”
“……”刘备生起荒谬绝伦的感觉,完全不知道要怎么评价这两句暗语,倒是旁边的赵云若有所思:“这是当年高祖传下来的几句经典暗号,不过这些年已经很少有人用了。”
……刘邦求求你放过这个世界好不好!
就在此时,悬崖下方无声地升起一个庞然大物,通体漆黑,但刘备已经认出这是一艘小型翔空船,只是没有亮灯,船头蹲着两个人,其中一人手里提着还没有萤火虫亮的灯笼,另一人蹲在船头抛出一块木板,低声道:“快,上船!最近风声紧,被发现就不好办了!”
不是由一群掌握了整个益州权柄的人送我去成都么!怎么搞得好像是在偷渡?!
刘备带着各种疑问跳上船,低头走进船舱——这艘船真的很小,能装下十个人就不错了,还好乘员确实没有十个人。
船舱里,张松盘膝坐在一张小桌边,桌上放了盏小灯,灯光照得他的面孔更加扭曲,刘备几乎要犹豫进不进房间了,张松却发现了刘备,朝他点头致意:“皇叔,要委屈你们一下了。”
“这怎么搞的?”刘备忍不住问道,“去趟成都而已,你们不是自称掌握整个益州运行,还需要搞得这么神秘吗?而且为什么换成了你?不是法孝直跟我们同行么?”
“事情有变。”张松低声道,“主公在成都突然下令,要对各个部门进行彻底清查,各级主管官员全部暂时停职,所以从理论上来说,我和孝直现在是没有任何权限的……孝直觉得一定有什么问题,所以我们换了位置,他在外围监控,一旦有事他才好增援——在决断和临阵指挥上,孝直强过我太多。”
“刘璋这是要发什么疯?”孙尚香不满地嘟囔,她出生到现在就没在这么狭窄低矮的船舱里呆过,现在只能和大家一样坐在地上,两条不肯盘膝的大长腿几乎要放到刘备腿上去了,几个男性都拼命忍住不去看她露出来的雪白大腿,她自己还完全没察觉的样子。
这时候坐在角落的庞青开了口:“照这情况来看,恐怕不是刘璋的问题。”
刘备一愣:“难道是杨松?”
张松点点头:“杨松此人来历古怪,我怀疑他背后还有别的势力……如果是曹操,那曹军现在就应该在进军益州的途中了。此番突然变动,显然是策划方准备大规模行动的信号,希望我们来得及。”
“要赶时间的话……”刘备环顾左右,这个小房间里已经挤了自己、张松、赵云、魏延、庞青、孙尚香六个人,好像没有什么人缺席,“为什么我们还不出发?”
张松苦笑道:“约定的时间没到……”
“约定是什么意思啊?”
“这艘船是我们找一个地下人士借的,现在成都与江州的交通被全面封锁,也就只有这种黑市船只还能自由往来。”张松解释道,“所以船员是听命于船主而不是我们……我们与船主约定子时出航,如今时辰未到,他们是不会动的。”
“就不能随机应变么!”刘备抓狂,“既然要秘密行动,多停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不是吗!”
“那我试试吧……”张松轻轻敲身边的窗沿,“我们的人都到齐了,可以出发了吗?”
窗外马上传来一个声音:“大人,老大跟我们说了是子时起航,我们可不敢擅自更改。”
“人都齐了,停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啊。”
那声音非常坚决:“大人见谅,做我们这行,最忌讳自行其是,要是被老大知道我们自作主张,被做成火锅下酒菜也是有可能的。”
这就是黑社会吧!刘备正在感慨,张松已经很理解地回答:“明白了,如果是牛爷亲自嘱咐的,那就等到子时吧……不过路上可得快一些。”
“大人放心,我们在这条线上跑了二十五年,闭着眼都能把你们安全送到!”
刘备听着难以置信:“永年,连你都……那个牛爷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我又不混那个圈子。”张松苦笑,“我只知道,在整个益州地面上,只要报出他的名号就能畅通无阻,如果敢违抗他的命令则不得好死,故而人称小益州牧……当然,这是指私下里而言,至少军队他应该指挥不动。我也调查过一些,没有人见过他,也没人知道他的来历,这大概……就是个传说吧。”
“这杨松不会是他安排的吧?”刘备敏锐地意识到这个问题。
张松倒是对这个猜测不以为然:“牛爷的名字在益州已经流传了三十年,他要是想做什么,完全不必使用杨松这种拐弯抹角的手段。”
庞青发出一声冷笑:“本以为益州远离战火,乃是一块乐土,现在看来……呵,明里暗里也真够乱的。”
“小青姑娘,拜托你用正常一点的语气好不好。”刘备叹了口气,“坐在角落的阴影里低头捏着嗓子说话……我还以为我又回酆都了呢。”
“因为很无聊啊。”庞青终于抬起头,嘴角挂着一丝恶作剧成功的笑意,“现在一群人全是纸上谈兵,照我看是一点用都没有。”
“庞姑娘此言差矣,虽然形势不明,但我们至少要明确自己的目标,并以此制定计划。”张松神色严肃地回答,“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斩断杨松这条线,在益州面临真正危机之前重新把全境力量整合起来。”
庞青细细的眉毛一挑:“真正危机?”
“自然是曹操。”张松答道,“长江以北已尽数归曹操所有,他又刚刚在江东吃到苦头,短期内应该不会再碰吴候,数来数去,还是益州的风险大一点。如果是平常时候,守住几个主要关隘,曹操派千军万马也是枉然,但现如今可就有点悬了……”
庞青缓缓摇头:“张别驾,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有事情瞒着我们哦。”
这话一出口,众人都是吃了一惊,张松也瞪大眼睛:“庞姑娘何出此言……”
“法正,你,吴懿,全都跑到了江州赖着不走……听说还有几个去了梓潼和永安的,”庞青微笑道,“这几乎是占了成都主要官员的七成,而且都是主力……你当我是瞎子吗?”
张松脸色一变再变,其他人则是茫然不知道在说什么。
“你们全都离开了成都,你们难道蠢到认为只靠刘玄德一个外人就能扳倒杨松?”庞青冷冷地问道,“成都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你们好像在逃命一样?”
一船人都望着张松,孙尚香干脆开始挽袖子:“张别驾,你可别以为我们好骗,今天你要说不出实话,我就把你脑袋拧下来丢出船去!”
张松长长叹了口气:“要怎么说呢,我们都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啊。”
连刘备都开始摸斩蛇剑了:“永年,你不要真当我们是傻瓜……”
“皇叔息怒,我哪里敢……只是,真的搞不清楚啊!”
“你和法正这样的聪明人都搞不清楚?整个成都的大小官员全都搞不清楚?”庞青逼问道,“不清楚的情况下,你们就急着逃走了?”
“虽然说出来很难堪,但是……就是这样。”张松平静地承认道,“我会把我所知道的事情告诉你们,至于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这时候,船身微微一震,窗外传来一个声音:“诸位大人坐好,开船了!”
张松把油灯拿过来,放到下巴下面:“那么,我的故事也要开始了……”
“永年你再扮鬼我真的揍你哦!”
第二天下午,翔空船在一处山头停了下来。
“诸位,前方就是成都城,我们的船是进不去的,就劳烦各位自己走了。”船老大指着远方的那座气派大城,“这里是龙泉驿,你们应该很容易雇得到马车。”
刘备盯着张松:“你们都没准备马车接应么?”
张松干笑:“这不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吗?”
孙尚香哼了一声:“你该不会真的觉得我们会相信你说的故事吧?”
“至少现在看起来还很正常。”刘备跳下甲板,踏到一块山石上,远远打量着成都的方向,“虽然好像雾气很重……益州这地方的雾气未免也太多了。”
“一个月前,雾气都还没有这么重。”张松幽幽地道。
看着张松的表情再配合他的语气,刘备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朝身边两员大将吩咐道:“子龙,文长,你们一会儿进城注意把大小姐和庞姑娘保护周全……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魏延马上点头:“好,庞姑娘交给我!”
“文长,你就这么不愿意保护大小姐么?”
魏延嘿嘿一笑:“孙大小姐着实不好伺候,子龙性格温和谨慎,是保护大小姐的最佳人选,我相信他!”
赵云倒也不废话,转身就往孙尚香那边走去,只是悠悠地丢下一句话:“你以为庞姑娘就好应付么……”
魏延顿时愣住。
刘备根本不在乎这两个人的分工,他现在的注意力只在成都城。
说起来,是有段时间没有经历生死关头的恶战了——鬼门关一战不能算,霍去病的主要目标是赵云,而且明显压制了自己的力量,如果霍将军想杀人,十个刘备和赵云捆在一起也不管用。
成都当然不如鬼门关那么凶险,身边有两个一流的地级斗将,按理说大部分的状况都已经足以应付。
但如果张松所说属实,那么这趟成都之旅,真的可以依靠纯粹的武力解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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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爷是我一个朋友友情客串,没有历史原型,大家不要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