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以后。
“妈妈、妈妈,今天的弹弓比赛,我又得了第一。看看,这是我的战利品,一只山鸡。”一个壮实的小家伙蹦蹦跳跳进门,将怀里的山鸡“扑腾”一声扔在地上,邀功似的看着自己的妈妈。
“宝贝,你很棒,是个小伙子了,快去玩吧。”
“好啊,我去看看jack叔叔回来没有。”小家伙话音未落,又一溜烟跑了出去。
老太太从屋子里走出来,捡起山鸡看了看:“瞧瞧,这山鸡,多肥实呢。我们忆轩可真是好样的。”
“是啊,妈,您这孙儿啊,什么都厉害,都被您给夸上天了。”喻白雪将山鸡接过去放好,又扶婉君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那是,你瞧瞧,岛上这一帮大大小小的孩子们,论剑术,论射击,论搏斗,我们孙儿哪一样不是最好的?”
喻白雪笑了笑。皇甫忆轩确实有这方面的天赋,小小年纪跟着岛上的大人们训练,已经有模有样的了。爷爷不止一次的夸奖说他天赋极好,将来必成大器。只是,喻白雪却不想孩子将来走上老太爷的道路。因此,只是让他学些防身之术罢了。等到孩子大了,她觉得,还应该有些别的考虑。
“小雪,你有心事?”婉君握住儿媳妇的手。这几年,有她们母子的陪伴,自己倒是快乐了许多。
“妈妈,没有。”喻白雪微微摇头。
“有什么,跟妈说,可不能憋着。”
“我只是在想,忆轩都四岁了,应该学点别的东西了。”
“是啊,岛上的教育环境太差。要是在外面,四岁的孩子早就上幼儿园了,可是这岛上的,还是野孩子一群,到处疯跑。”
喻白雪点点头。岛上的教育确实落后。忆轩的文化课,自己一直在教,可是毕竟少了学校应有的学习氛围。
“妈,我说了,您可不许生气。我只是,不想忆轩走上他太爷爷的老路。”
“是啊,我也在这么想。虽说他天赋好,你爷爷一心把他当做接班人来培养,可是毕竟,我也不想他去过那样的生活。想当初,就是因为那样的环境,我没有一个正常的童年,而且,还牺牲了婉清的正常生活。我就像一朵温室里的花,禁不住风吹雨打,所以才在遇到事情后就逃避。不过,要不是爸爸因为那件事情要带我出国散心,遇到风暴,我们也不可能来到这个小岛,过完安静的下半生。”
“其实这样对于爷爷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自从到了海岛后,老太爷带着他仅存的几名手下,教海岛上的渔民练习射击、搏击等技能。只不过这么多年来,生活虽然平淡,他们却只求自保,没有出海干过一件有违良知的事情。老太爷在海岛渔民中声誉很高,却从来没有人知道他曾经是怎样的一代枭雄。如今的老太爷,倒是越活越慈祥了,每天就是以调教小忆轩为乐。
“要不,你把孩子带出海岛去?”婉君顿了许久才问出来。她舍不得自己的孙儿,可是又不想自私的毁了他的前程。
“再看看吧。”喻白雪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的心里,也很凌乱。
海边。
随着大船的停靠,一帮孩子欢呼雀跃着,猴子似的爬上了船,各处寻找着自己的爸爸。皇甫忆轩站在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没有动。每当这个时候,他便特别的孤独,因为他没有爸爸。从小他便有不服输的精神,学什么总是要做到最好,他的胆识,甚至超过了好多比他大好几岁的孩子。可是唯独在爸爸这个问题上,他没有丝毫的办法。
随着阵阵欢笑声,孩子们抱着自己爸爸买回来的糖果、礼物,蹦蹦跳跳的跟随大人散去了,只有皇甫忆轩还默默地站在那里。他在等他的jack叔叔。Jack是船长,总是走在最后。
“嗨,忆轩,有没有想我?”jack走上甲板,看到皇甫忆轩,大声叫起来,脸上的疲惫一扫而光。
“jack叔叔!”皇甫忆轩欢叫着跑过去,被jack抱了个满怀,然后高高举起,转了好几圈,又放下来,亲了又亲。
“想叔叔没有?”
“想。”
“有多想?”
“很想很想。”
Jack眉眼都笑开了,他把皇甫忆轩放下来,抱着小家伙又是一顿猛亲。如今海岛上有了大船,虽说出海不再像以前那么危险,可是毕竟路途遥远,出去一趟也是十天半月的,这小家伙,可叫他想死了。——当然,还有他的妈妈。
“哎呀,好多口水!”皇甫忆轩躲闪着,嫌弃的擦着脸上的口水。
Jack嘿嘿一笑,忽然变魔术似的拿出一个变形金刚。
“哇,这是什么玩具?好酷哦!”皇甫忆轩接过来,大眼睛里满是惊奇。
“这叫变形金刚,可以拆装组合的。你看,就这样。”jack示范了两下。
“我来我来!”皇甫忆轩忙不迭的抢过去,玩得不亦乐乎。
Jack微微叹了口气,外面大城市的孩子早就玩变形金刚了,可是忆轩的玩具,往往都是自己在海岛上就地取材自制的。比起外边的孩子来,他少了不少的快乐。
“走,我们去那边玩!”jack抱起皇甫忆轩,走到了离海岸远一点的礁石上坐下。
不一会儿,皇甫忆轩已经对手里的玩具非常娴熟了。
“嘿,小家伙,厉害啊!”jack看他熟练快速的变形,禁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玩着玩着,皇甫忆轩忽然把变形金刚放到了一边,嘟起他的包子脸。
“怎么,不开心?玩够了?”
“唉,”小家伙托着腮,长长的叹了口气,蹙着小眉头,“我在想我的爸爸。”
“你的爸爸?”
“叔叔,你见过我的爸爸吗?”
Jack微微一愣,然后摇头:“没有。”
“我也没有见过我的爸爸。”
“你妈妈,跟你说起过爸爸吗?”Jack问得小心翼翼。
皇甫忆轩摇摇头:“不过,我问过她。”
“怎么说?”
“他说爸爸在一个很远的地方。”
Jack把目光放空,望着海天相接的地方。这里离A市,确实很远。
“你想见你的爸爸?”
“是啊,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就是我没有。”皇甫忆轩有些感伤的低下了头。
“忆轩,不要难过。或许,你的爸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jack摸着他的头,轻声安慰道。
“有什么事情比我和妈妈更重要吗?我都四岁了,爸爸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们,他肯定是不要我们了。”jack的声音里带了哭腔。
Jack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才好,只好默默地将他抱在怀里。
皇甫忆轩哭了半天,渐渐止住了哭声,揉着泪眼看向jack:“jack叔叔,还是你最好了。爸爸都不要我们了,从今天起,我和妈妈也不要他了。要不,你做我的爸爸吧。”
Jack身子一僵,心底升起一股难以言状的情绪,说不清是喜悦还是担忧。
“怎么,你也不愿意要我们吗?”
“怎么会呢?”jack紧紧的将皇甫忆轩搂在怀里,“可是这件事情,我们得问问你的妈妈。”
“那你喜欢我妈妈吗?”
Jack点点头,面对一个几岁大的孩子,脸上居然起了可疑的红晕。
“那你告诉过她吗?”
Jack轻轻摇头,他对她的感情,还用说么?
“你不告诉她怎么行?”皇甫忆轩从jack身上跳下来,一本正经的教训他:“爱要大声说出来,赶紧去表白。”
“呃……你妈妈,她喜欢的不是我。”这样的解释,不知道小孩子能不能够明白?
“那她喜欢谁?难道是我的爸爸?不行,我要去问问她!”说完,小家伙抓起自己的玩具,一溜烟跑开了。
“忆轩、忆轩!”jack在后面叫了好几遍,仍然无济于事。
屋内,喻白雪正在做芋儿焖山鸡,皇甫忆轩一下子冲进来,边跑边大叫:“妈妈、妈妈!”
“宝贝,慢点。”喻白雪笑着放下手里的事情,将孩子抱起来,“哟,好沉,妈妈都要抱不动了。”
“爸爸力气大,有爸爸的话就不会抱不动。”
喻白雪手一僵,眸色暗了几分,微微低下头去。
皇甫忆轩转动着滴溜溜的大眼睛,观察着自己妈妈的神色。每次说到爸爸,妈妈就是这样一副表情。
“妈妈、妈妈,你是不是跟我一样,有些想爸爸了?”
喻白雪眼眶微红,点点头。
“可是,爸爸都不要我们了。”皇甫忆轩嘟唇。
“谁说爸爸不要我们了?”
“可是我都这么大了,他有来找过我们吗?”
“宝贝,爸爸只是太忙。”
“哪有那么忙的事情啊?能把我们给忙忘了?”
喻白雪哑口无言。孩子越大越不好糊弄,关于爸爸的话题,他总会问个没完没了。喻白雪有些愧疚的看了儿子一眼。
“妈妈,我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皇甫忆轩一本正经的拉着喻白雪走到凳子边坐下。
喻白雪被他的小模样逗乐了,笑着问:“什么事儿啊,这么严肃?”
“妈妈,既然爸爸都不要我们了,那我们也不要他了,我们换个爸爸,好不好?”
喻白雪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妈妈,你说话啊,同不同意?”皇甫忆轩扭着身子,摇着妈妈的手。
“呃,”喻白雪扶额,“爸爸是不能随便换的。”
“怎么不可以?他不合格就应该换掉。我看jack叔叔就很好。而且,jack叔叔亲口承认了,他喜欢你哦,要不,我们让jack叔叔当我的爸爸吧?”
“宝贝,叔叔就是叔叔,永远都不是爸爸。”
“那我的爸爸呢?你赔我一个爸爸!”皇甫忆轩一跺脚,哭喊着跑了出去。
喻白雪望着儿子的背影,一片泪眼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