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询问下得知来人叫李小赞,正是老羊倌的儿子。
老羊倌叫李守仁,家住石头嘴村,自从昨晚回到家,就高烧不止,说了一夜胡话,其中有在图南观看见羊说话,有两个妖道等等。
出家的干不过有家的。我急忙好言相劝:“昨天是在我观里发生了点蹊跷事儿,善人你放心,羊我赔给你,你爹的病我也去治。”
当下和李小赞商议定了,羊按市场价赔一千八。
随后李小赞脖子一梗:“你怎么给我爹治病”
我说:“只能用以毒攻毒的法了,我去你家给你爹表演一个妖术,让他知道这东西就是稀松平常存在的,他心里头就舒缓了,这病自然就好了。”
李小赞哪里管三七二十一,没听完就嚷嚷开来:“那麻利点,快点走,少扯闲篇,小心我拉你到坞原县火葬场,一把火点了你”
我一共攒了两千块钱,如今赔羊一千八,还剩二百,下个月交网费不说,今天买术材也不够。根本支应不开。
这时玄真听见嚷嚷也走到院子里来,我就问他借点钱。
玄真一听,大叫道:“你说我这脑子,今天我们观里有个罗天大醮,耽误不起。少陪了。”
说完一道烟要跑,还要拐走我一条裤子。
李小赞见状,一个健步上前揪住玄真领子,叫道:“你也脱不了干系,给我上车。”
我俩灰头土脸乖乖的跟着李小赞出门。
出门一看,傻眼了,那是辆灵车,前面还挂着白纸花,车身一侧还写着一副挽联:百年云烟,静隐黄壤青草;三界游戏,忽成万古千秋。
昨天老羊倌也说过,他儿子是干殡仪的,专拉死人,这就是那辆丧门面包车了。
我坐在副驾驶上,玄真只能坐在后面棺材上,虽然是空棺,也挺别扭。
我告诉李小赞,要先进城买东西,才能去治病。
李小赞老大不乐意,但最后还是妥协了,下了葫芦山,走了一程,路上正赶上百里集,百里是我们乡的名字,坞原县百里乡。
集上人山人海,别说是车,就是老鼠也钻不过去。
李小赞是个急脾气,在方向盘底下按了个键,顿时哀乐响起,棒~棒~棒棒~~~~棒~~~~~~~~~~
比警笛都好使,集上人顿时闪开一条路,容我们驶过,没人敢抢道。
不一会到了收费站,李小赞根本没减速的意思,看来一般情况他这车没人敢收钱,但车驶到跟前,拦车杆还没有抬起来,李小赞一个急刹车,摇下窗户来,收费岗亭里探出一个稚嫩的脑袋说道:“先生,你好,请”
李小赞吼道:“我请你先人上车,狗攮的,你是新来的吧敢拦大爷的车,大爷这车天天鹤驾西天你不知道啊耽误了黄泉路投店算你的算我的,我这车上拉的客户今晚住你家啊要不要我替你给坞原县医院太平间打个招呼,给你留个铺位我给你钱你敢花啊”
说着,拿起车上一张冥币,递给收费员。
收费员差点吓哭了,连忙摆手表示不要,拦车杆迅速抬起。
李小赞还不依不饶,叫道:“你敢不要”
收费员哆里哆嗦的接过冥币,不敢言语。
李小赞又按开哀乐,开到声音最大,我们扬长而去。
牛比如此,夫复何求
我发现李小赞是个有意思的人,有意和他聊聊。
不想,他话匣子一开,全没了刚才的凶恶,也暂时忘了发烧的老爹。
绘声绘色的给我俩讲起了他经历的离奇故事。
说是,有一年,六月二十三,三伏烧水的天儿,人站在街上就像馒头站在蒸笼里。李小赞接了一个长途运灵枢的活,那位孝子要把父亲尸体从坞原县运到东营市黄河入海口,但举止有些不同寻常。
他身宽体胖,长得和一张大饼差不多,关键是谈价钱的时候,他明确表示没有现钱可付,说是贩鱼折了本钱,只有一批鱼可以抵给李小赞当运费。
本来李小赞不想接,但是很长时间没开张了,勉强同意,跟着那孝子来到一条河边,别人贩鱼都是用冰封着,而那孝子的鱼却是用淤泥封着,李小赞一共拿了孝子七块淤泥,里面全是黄河刀鱼。这种鱼煎的时候不用放油,鱼自己身上的油就能把自个煎熟,特别好吃,是黄河入海口的特产。
李小赞拉着鱼到市里饭店一问,人家抢着要,一共卖了三千多,正好够运费。如此好卖贩鱼怎么还能陪呢李小赞当时也没多想。
于是拉着灵枢和孝子赶往东营,那灵枢更是特别,是口十印大铁锅,锅口用淤泥封着,李小赞干了多年殡仪,没见过如此奇怪的储存尸体方式,那死人岂不是在锅里蜷缩着。
但只要给钱,他也管不了那么多,兴许各地风俗不同。
由于天气实在太热,走了没多久,铁锅就发臭了,尸臭李小赞闻过,那铁锅的臭味绝不是尸臭,是一股死鱼烂虾的味道,特别恶心,李小赞只得开着车窗跑。
孝子的目的地竟然是东营的黄河大桥,到了的时候已是当天午夜了,孝子让李小赞开到大桥最中间停车。
李小赞停在了最中间,下车抽了一支烟,往桥下一看,正是黄河汛期,河水涛涛滚滚,煞是壮观。
这时那孝子扛着大铁锅已经下车了,和李小赞说了声再见,扛着铁锅一头跳入了桥下涛涛的黄河水中。
这举动把李小赞吓愣了,站在桥上半个小时没动地方,那人也没见露头,李小赞这才意识到,这个孝子可能不是个人。
去年三月,李小赞有事路过东营,专门到黄河大桥中间去看,那时黄河已经断流了,河床中间长出了青青的草芽,李小赞步行在河床上,就见桥中间下面有个小小的石碑埋在淤泥里。
李小赞赶忙去车上拿了小铲,重新回到桥下,挖出来一看,石碑上有四个字:鳞波甲冢,
又继续往下挖,发现了一个直径一米多的王八盖子,正是当年他车里拉的那具尸体,只有王八能放在锅里。
李小赞吓坏了,这是王八坟,拍了个照片,拿了一个小骨头,赶紧重新埋上。
这件事讲的我汗毛直愣愣的,玄真坐在后面似信非信,问道:“真的假的”
李小赞一指驾驶室倒车镜上的挂件说:“你们不信,看这个挂件,这就是那年我从王八坟里带出来的骨头。”
我笑道:“你爹要是有你这心理素质就好了。”
李小赞道:“我爹就是犟,爱钻牛角尖,有什么想不通的就过不了日子,我不一样,厉鬼打门,我也耽误不了吃喝。”
我们两个道士,坐着一辆灵车,在城里招摇过市采办东西,着实惹人注意。
整整一天功夫,算是把两个妖术用的材料置办齐了,一个墙上点灯,一个力士搬酒。
钱都是玄真借给我的,花了一千多。买完后,我们回到了图南观,用师父留给我的昆吾磨将材料研成粉末,昆吾磨就是一台小磨,石色青黑,直径只有20厘米,大约十几斤重。是代代相传的。
天色擦黑,我们三人才来到石头嘴村。经过一天的接触,李小赞俨然成了半个朋友。
李守仁见到我和玄真,还烧的迷迷糊糊的。
我想了想,还是尽量不要往妖术上扯为好,说是戏法的效果可能更好。
于是给他说道:“李善人,你昨天看见的羊说人话不过是个戏法,我今天再给你变两个你看看,不用太挂怀。”
李守仁有气无力的说道:“戏法有那么真的”
我说:“有,我变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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