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声巨响,青石桌板被打得龟裂开来,一向胆大的突厥男孩卡卡伯格也被吓得倒咽口口水。
“哼,开什么玩笑,四年前也是你们巴库的管事人叫人来谈判,要我们去阻击罗斯帝国的诺曼大军,我们部落的最强一支人马去了之后没一个活着回来,事后我亲自率部,差点没被那场大火烧死,到头来巴库城被烧成了灰,本可汗牺牲了大批勇士,折腾到了最后什么好处都没落下,你叫我凭什么再蹚这趟浑水。”说话之人口吐突厥语,身材魁梧,端坐兽皮椅上,而与其对坐谈话的,一行则有三人,皆是来自港城巴库…
大神父门罗,学员突厥男孩卡卡伯格,以及卡卡伯格的父亲,如今巴库城内突厥人的一员管事者。
“可汗,话不能这样讲…”卡卡伯格的父亲身材高大,面对突厥可汗的震怒,他并没有慌张,而是劝道,“眼下的巴库城内居民,十之七八都是四年前那场大火之后来的新移民,当初代表巴库城与您谈判的管事者也早已不在了,这次门罗先生邀我而来,代表的虽然依旧是巴库,但完全是不同的两个群体。”
话说得不错,卡卡伯格与其父亦是在三年前方才由里海东岸迁居至此的,自从四年前那场焚天大火之后,巴库城进入了全面的重建工程当中,百废待兴,作为交通要道,四面八方的人陆续迁居至此,重建家园,如今的巴库要说与以往还有什么一样的,怕是…
也只有名字吧。
“可汗,不瞒您说,四年前代表巴库城与您谈判的那位管事者,乃是在下的知己仁兄,其名为西里尔,是位了不起的家伙,为了保护巴库城最后牺牲在了那一战当中,当年我虽不在,但也知道那一夜充满了变数,南方杂军、罗马军、保加利亚军、您所率领的佩切涅格军,以及‘魔教会’的搅局,使得场面完全失控,超过万人葬身火海,所有人都是受害者,巴库城更是一炬成灰,今天我虽代表的是完全不同的巴库城,但是若计损失的话,当日的巴库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啊。”门罗知识渊博,其口吐突厥语,交流起来亦是丝毫不费力。
“哼,你们这些白人家伙最是狡猾自私了,本可汗率族人占了黑海以北的地域作为领土,那罗马人经常出军与我交战,甚至企图驱我部族人出境,如今见我族人势起,知道无法驱逐,近年来才平静了许多,可是眼下打不过人家保加利亚军队,要我的族人去为其打仗送死,凭什么?真当我们是愚笨傻子不成?还有你…”可汗点指卡卡伯格父子二人呵斥道,“你们身为我族中人,不但不为己族效力,还留在那个巴库城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以往未曾效力,如今有了麻烦,却来找我们帮忙了,你们可还有身为战士的尊严?”
要想说清眼下的情形,还要倒回几句…
作为拜占庭帝国的依附城池,罗马人的生死存亡与巴库港城可谓是息息相关,彼时欧洲大陆之上各国将居住在沿海巴库等地的人们统称为‘可萨人’,自从四年前爆发了那场惊天大火之后,可萨人与罗马人的关系便已不再是秘密。
虽然作为依附城市,但是罗马人保证了巴库城的绝对自主权,并长期给予其各方面的物资及城市发展修复的人力,和适当的军事保护。
作为交换,‘可萨人’要长期开采当地油田的石油,上交给拜占庭帝国,作为军事用途,并且在必要时,听从罗马人的指派。
虽然这并不是门罗心中所想最完美的局面,但是为了保证巴库城的绝对自主权,与罗马人合作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而在年前,保加利亚帝国平复了南部塞尔维亚人后,矛头直指向了拜占庭帝国,保加利亚军团如日中天,罗马人接连战败,眼看敌军已兵临君士坦丁堡门外,罗马议事会中竟无计可施。
这事门罗觐见,提出了以夷制夷的计策,欲请黑海以北之霸主,佩切涅格人来援,共同抵御保加利亚人的进攻,在经过各方辩论后,这项计策得以采纳,由红衣主教门罗亲自实施。
佩切涅格人,其前身实际为隋末唐初时的西突人,差不多三百年前由于惹怒了唐太宗李世明,被唐军痛下杀手,自此西突厥被赶离了中土疆域,余部最远逃至塞尔柱帝国,即今土耳其共和国,里海东西两岸自然亦有突厥人的踪迹,单以里海西岸这里的突厥人来说,依旧骁勇好战的他们通过自己民族可怕的战斗力称霸了黑海以北等地域,被欧洲他国称之为‘佩切涅格人’,而亦有一部分想要远离战争的族人,留在了海岸巴库等地,被各族人民统称为‘可萨人’。
而今罗马人正值危难关头,门罗看中了佩切涅格人可以匹敌保加利亚人的民族战斗力,故此请来了卡卡伯格父子,来此协商,不过…
正如突厥可汗所说,佩切涅格人似乎并没有理由要帮助曾经时常兵戎相见的罗马人。
“不,可汗,请恕我直言,您必须出兵同罗马人联合抗敌,此乃唇亡齿寒之理。”门罗一语出,讲得场中人皆是眉头一挑。
凭着三寸不烂之舌,门罗能否劝得突厥可汗发兵援助罗马人?
暂且不提,转眼另一边,
北方,罗斯帝国,帝都基辅城,伯爵府…
“果然,帝国境内也出现了么…”银发单眼,正是学堂伊莉雅小姐的伴侣,叶戈尔。
“这并不奇怪,北方昼短夜长,对于这些畜生们来说比之南部能活动的时间更长,是更适合他们活动的地方。”金甲伯爵霍格尔一边整理着手中文案,一边说道。
“大公那边有什么措施么?”叶戈尔道。
“……没有。”
“没有!?”叶戈尔不可置信,这件事兹事体大,罗斯帝国大公伊戈尔更是曾亲自前往迦南的人物,必定深知个中利害关系,怎会对此毫无作为?
“我也有些奇怪,不过近来发现受到‘血牙’袭击的都是帝国境内一些无关紧要的贫民村落,且事态并没有出现恶化,所以…”
“混账,你说什么!?”叶戈尔拍案单眼怒瞪前者质问道,“贫民村落!?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没有波及到你们贵族的宫殿内就可以不管了吗!?”
罗斯帝国国家形成的体制是典型的由少数人统治多数人,作为由北方极地而来的少数诺曼人,统治着当地数以黄沙般的东斯拉夫人,诺曼人立足于此的根本就在于如何管理与统治当地斯拉夫人群,但同时亦要时时处处提防他们,以防有朝一日暴乱将少数诺曼贵族残杀并去驱逐诺曼人,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所以诺曼人的堡垒可谓是城中城,在坚固的城池基辅城内,再修建专门用来保护诺曼贵族的宫殿,宫殿的堡垒作用非是用来对付外敌,而是提防自己境内的斯拉夫人。
所以霍格尔的话在叶戈尔听来,即是说只要血族的‘血牙’尚未殃及到诺曼人的宫殿,帝国的大公便不打算有所作为一般,这点是叶戈尔无论如何无法接受的,因为他出生长大的村落,便是帝国境内的一处贫民村落啊。
“注意你的态度…”霍格尔厉目对上了叶戈尔的眼睛,二人对视半晌,霍格尔可以感受到叶戈尔那股咬牙切齿的愤怒,而后霍格尔将视线移回到案卷上,继续道,“三个月前大公已率近卫团、骑士团和帝国军队返回帝都,可至今我这个代理管理基辅城的伯爵仍不知道针对此番迦南事态,帝国会做何部署,其实也不奇怪,毕竟大公从未真正信任过我,但我可以告诉你,眼下帝国内部有着许多问题需要解决,基辅城外血族零星的侵扰必须要靠后排,我现在手头就有一个重要案件需要处理,短短一年间已有四名袭爵位的要员先后遭人暗杀,我必须…”
“嘭!~”
叶戈尔对这本就没什么好感的家伙没了最后的耐心,怒拍桌案冷道,“这是你们诺曼人自己的事,与我们合作事宜无关,我没有兴趣知道,事情有进展的时候我会再来找你。”
言罢,叶戈尔转身离去,诺曼人的贵族军队从来不是为地位卑微的穷苦人准备的,这一点他多年前便已认识到,
“一定要保护村民,帝国军是指望不上了,我要回一趟老家,确保乡亲们没事才行,回去和莉莉娅姐和娜塔莉亚打声招呼就走。”叶戈尔已在心中笃定了主意。
帝都基辅城,
这里有着大陆之上最为骁勇强悍的军队驻守,加之地处寒冷北方,自公元882年大公奥列格迁都于此后,至今三十五年尚未有一方人马斗胆染指此地,这个由诺曼人作为少数领导者的新兴国家,虽然没有似罗马人的拜占庭那般腐朽糜烂,但极端权利和严重的两极分化带给了当权者可怕的欲望和人性的腐坏。
大多数当权者无法将异族人,东斯拉夫人平等相待,他们将这些原本的土地所有者当做奴隶和发泄对象,即便通过不懈努力后荣膺‘骑士’称号,踏入贵族门槛的斯拉夫人亦被认作是贵族当中的最底层,最低下的人员,是入得宫殿服侍贵族的高等奴隶。
由于心知自己对斯拉夫人严苛的对待,所以他们大都生活在帝都宫殿内,防止有一天受压迫的斯拉夫人群突然造反。
而于斯拉夫人来讲,虽然受到了许许多多不平等的待遇,但毕竟由于少数诺曼人当权,这些原本在北方极度分散,彼此长年累月相互残杀的东斯拉夫部落群,才得以形成一个可与拜占庭及保加利亚帝国分庭抗礼的强大势力,有了规模的国家才能保证人民最起码的基本利益,通过打开南方的贸易通道,诺曼人帮助东斯拉夫部落群解决了过冬和食物分配的问题,所以换一个比较不可思议的角度…
原始社会形态的东斯拉夫人,需要诺曼人带领他们进步,所以绝大部分的斯拉夫人,尤其是老一辈人,并不会因为所受待遇不公而起谋反的念头。
而就这样,慢慢的,几代人过去了,奴性已经烙印在了这些人的身体中,可是…
并非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