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库土城,又一天的讲堂…
“……所以呢,上帝花了六天时间创造了万事万物,而他则在第七天休息,于是教徒们授意,每七天要有一天放下手中所有的工作来休息,而那一天呢,则是我们口中的星期日。”
巴库犹太教堂里的这个特别学习,每星期都会有六天在一起探讨学习,而有些时候,即使是那个本该休息的星期日,教堂也会组织大家一起做活动,彼此交流相互认识。
来到这里之后戒嗔发现,
西方的教学十分有趣,与在南禅寺时的一方授业一方领悟的乏味教学不同,
在这里,大家都可作为参与者进行探讨,发表自己的观点、见解以及想法,
这里时常没有统一准确的答案,任何人的说法都可以是被接纳的,这里的老师并不永远是对的,他们起到的作用主要是引导与启发,而绝不会去进行强行灌输。
在彼时的年代,这样的学习制度,是任何国家也未曾达到的,而倡导和开始这一切的,便是今天请到的这位特别讲师,
门罗.孟德尔.拉斯普。
这个人拥有着不凡的梦想和崇高的理念,
门罗是一个虔诚且本身十分具备想法的东正教徒,许多时候虔诚和具备个人想法很难同时兼备,但是门罗一直相信有‘上帝’的存在,可是他同时又相信人的想法应该有更高层次的突破,而非仅仅是停留在盲目崇拜。
为了探求他心中的理念,他周游列国成为了一名传教士,在传播教义的同时,他时刻保有一颗开放乐于接纳的脑袋,从不故步自封,不狭隘,在多年的探索之后,他发现各教教义都有不严谨的地方,而且同时又有极其雷同的地方,是巧合么?
毕竟‘上帝’这个词汇只是凡人一厢情愿强加上去的,这个词本身并没什么,而其代表的是一种理论,一股力量,一份信仰,
它还可以代表许多东西。
而后他于罗马人的拜占庭之中识得一位故人,二人一语投机,皆有一份执着的理想…
‘大同世界’。
在之后,在合适的时间恰巧出现在了合适的地方,
门罗旅行行至巴库土城,
而后门罗拟了一份妙想天开的计划,
在这个他理念当中未来世界的雏形城市,他在想…
如果我可以将拥有极不同理念及思维模式的后生聚集在一起,并对他们加以教导和指引,那么这不就等同是为这个世界种下了一颗‘大同世界’的种子了么?
而后他们各自回到来时的地方,去影响改变各自身边的人,那么只要随着一代代人的传承,这个理念便会一传十,十传百,以几何倍递增下去,
虽然我可能看不到她的成果,但是这一理论…
十分值得一试。
再后来,
他在异国遇到了一名年纪轻轻,有着大智慧的年轻人,他在心底将其认作是上帝再度降世的小耶稣,因为他神神秘秘,甚至没有影子,懂得许多门罗所无法理解的奇妙法术,可以救人,亦可救己。
直到十三年前,二人分别,并许下十年之约,
门罗的大同理念在这位其心中‘小耶稣’那里不但得到了许多兴趣,还有认同及实行的蓝图。
二人共同拟了一幅在彼时妙想天开的蓝图,以这和尚小耶稣为契机,门罗将自己的计划延伸到了遥远的东方,在五台山的庙宇中得到了极大的支持和推崇,以此衍生出了之后的‘百僧齐会’,到如今…
戒嗔身在巴库教堂。
门罗此人本身便有着不俗的学识和见闻,而后在追随‘小耶稣’旅途数年间,对于其自身的修为及眼界则更得到了质的飞越,再经十数年的修行历练,如今的他便是称为一方贤者,也绝不过分。
而在小和尚戒嗔来此至今,还是第一次由这位德高望重的门罗先生亲自组织此特别小组进行学习交流。
要知道,宗教当中彼此理论教义相悖,相互争论反驳是常有的事,更何况犹太教本就是相对十分闭塞的教派,要犹太教众让出自己的教堂供给他人进行如此多元化的探讨学习,可见门罗下了很大的功夫以及其个人的能力。
见到此人,众学员都不禁有些紧张,
一来是少见怕生,
二来大家心中都清楚,此人是将这个课堂中各型各色的学员由世界各地聚集到此的那个人,在孩子的心中用另一个词汇则显得更加贴切,他就是那个…
掌有生杀大权的家伙。
“在座的各位不需要紧张,我的年纪虽然长于你们,但是你们各位也都是各方学派精挑细选出最优秀的精英,日后也都定是各地了不起的领袖和人才,站在你们面前讲话…”门罗谦逊一笑道,“我才是那个该紧张的家伙。”
学堂上众人听罢,皆是会心一笑,见到眼前的人如此和蔼,心情也就放松了许多。
戒嗔看在眼里,心中想法与伙伴们一样,眼前的门罗先生十分亲近,并没有自己先前所想的那般古板严厉。
看其四十岁的年纪,一头棕黄色长发,漂亮的蓝色瞳仁,略显凸出的眉骨和颧骨,大大的鼻子和下颚,而那双眼睛比之四年前显通寺门前初遇其时,则显得更加睿智。
“大家都是由很远的地方离开家乡来到了这里,能够如此长途跋涉来赴约,我谨代表这座巴库港城的‘宗教协会’及城市要员,感谢各位,以及期间付出辛劳,各家的主事者,”门罗的说话十分诚恳,不难看出其是由心底感激,毕竟若没有各方的支持,自己这原本天方夜谭的想法则绝对无法成型,其继续道,“在座的各位有些来的早些,有些来的晚些,不过我相信负责‘礼仪’课程的伊利亚小姐应该教过大家,迟到可不是一个好习惯,但是这次要算作例外了,毕竟大家这次动辄就是几千里甚至上万里的路途,出门的时候没有掐算好时间也是没办法的事。”
“噗嗤!~”
许多学员,忍不住地乐出了声,其中尤以那位先前与戒嗔搭过话的摩尔人,胡里奥为甚,可见此人笑点很高。
“…有什么好笑的。”盎格鲁人,十四岁的威尔对着胡里奥的方向不屑嗤鼻。
“可总体来说…”门罗面上依旧夹带着和蔼有礼的笑容说道,“大家彼此相识也有两个多月了,相信或多或少已对同堂学习的伙伴有了些认识,而我则要算作是新人了,虽然在座的有许多人已经对我多少有些了解,但不妨让我们重新…”
“咕噜噜…”
一声响亮的肚子叫声,来自课堂最后一排,一名体型最为高大的黑人男孩,看其身型比例显得十分修长消瘦,那一对长腿长臂较之常人比例十分突出,单是坐在那里便看得出个头十分高大。
“哦,真是太棒了,这可是比太阳还要准时的生物钟,看来是到了午饭时间。”一旁有一名同是黑人的女孩开口打趣道。
于是哄堂大笑,那名肚子不争气叫起来的黑人男孩有些不好意思地耷下了头。
“那我真是要跟大家说声抱歉了,居然说着说着忘记了时辰,耽误了大家的用餐时间…”门罗依旧保有礼貌的淡笑,而后拍了拍手道,“大家还都在长身体的时候,耽误了吃饭可不好,那这样吧,不如让我们一起去食堂,我们可以拼张圆桌共同用餐,到了那里大家再重新认识,如何?”
门罗的提议非常棒,在座的都是成长中的少年,早饭一早便消化干净了,眼下已饥肠辘辘,门罗的提议当下便得到了欢迎,一屋子的人便开开心心地一同离开了。
今天门罗给大家安排了一个相对安静的用餐房间,大家将桌子拼凑在一起组成了一张中空的大大方桌,众人围桌而坐,而在食堂的午饭准备好前,门罗继续方才的话题道…
“就像我刚刚说的,今天就让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彼此,在座的每个人都要起身,用一段简短的话来介绍自己,我猜作为最年长者,便由我先来好了…”门罗站起身,右掌抚在腹前,左手搭在左腿外侧声音洪亮而不吵闹,“我叫做门罗,大家可以叫我门罗先生,门罗牧师,或者门罗就好,我今年三十九岁,是个出生在‘查理曼帝国’的希腊人,平时喜好与人探讨哲学,做些机巧发明,了解新鲜事物,讨厌的东西是胡椒,以后还请在座的各位多多关照。”
“只是这样?”看到门罗坐下,一个在此群体中该是相对年纪最长的人之一接过话茬道,“那么我来做下一个好了。”
人前说话于孩童来说有时不是件易事,有人肯自告奋勇,门罗还是很开心的,当下应允。
“我是纳修.卡罗林,你们可以叫我纳修,来自法兰克帝国的法兰西人,十六岁,应该是在座除了门罗先生外最大的一个,天主教教徒,是个纯粹的绝对唯心主义者,喜欢什么事都拿第一,讨厌的事是从未输过,就是这样。”言罢,自称纳修的男孩落座。
“这个哥哥好奇怪,既然什么事都喜欢拿第一,为什么又讨厌不输呢?什么事绝对唯心主义者啊?大家都懂好多啊…”戒嗔心头忖道。
叫做纳修的这个男孩言谈举止间都透着一股高贵的气质,虽然还只有十六岁,但是那双本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冷漠骄傲的目光,似乎永远都能给其绝对的自信去做任何事,其一头干净的金发,整齐洁净的布袍大衣,衣着算不得奢华,放在别人身上不过寻常衣物,可穿在他的身上,天然便显得华贵几分。
“等一下纳修,”未待下一任戒嗔,那名盎格鲁男孩威尔忽然插话道,“你说你是天主教徒,可却又说自己是绝对唯心主义者?”
“是啊,有问题?”
“当然,”威尔微微皱起了眉头道,“我虽是‘新教’教徒,但也知道两教教义差别不大,相信世间万事万物由上帝所创,可你却说自己是绝对唯心主义者,这根本自相矛盾。”
“如今不对外传教的犹太教堂内聚集了这么多所谓的‘异教徒’,这难道不矛盾?”纳修有着漂亮的蓝色眸子和俊朗的容貌,举止投足间都似拒人之外的傲慢。
“这…这是两码事!”不知是前者的说辞还是态度,竟让威尔有些气急。
“好了好了,”门罗淡笑着出面说道,“我组织此次活动是想让各方人才站在不同的价值观和文化背景下进行交流学习,我相信纳修也一定有自己原因,能不能和我们分享一下呢?”
戒嗔看着门罗,想象着曾经授业,时常因气结便非打即骂的大师傅们,“真的是好不同啊。”
听了门罗的话,男孩纳修轻吐了口气,而后扶案道,“我的父母是虔诚的天主教徒,所以在我刚记事起,自己就已经接受过‘洗礼’,成为一名天主教徒了,可是随着长大,我自己心里清楚,我是一名绝对唯心主义者。”
“原来是这样啊,”门罗笑着点点头,其实情况和他自己所想得差不多,教派之间的教义本就是一门学说而已,又怎么可能把每个人都禁锢住呢,随后门罗又接着道,“那么你说你喜欢做什么都是第一,讨厌的事却是从未输过,可以帮我们大家解释一下么?”
纳修看着门罗叹了口气,显然是不想折了这位此处当家的面子,而后摊手道,“就是说呢,我这个人做什么事都很容易认真,而一旦认真起来便是最好的那个,包括这次巴库之行,当初您到‘伯爵堡’发出邀请,父母为我报名参加,可能与在座的小家伙们不同,我并没有感到什么压力,只是因为纯粹的想赢,现在就到了这里。”
真是不可一世的家伙…
众人心想。
话说到这,便连巧言善变的门罗也不知要如何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了,只是后仰身喝着杯中水,心头忖笑着,“真不愧是世代相袭,百年的白色贵族,卡罗林家的后生,看来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