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温走到庭院一处忽闻耳旁一声石击声响,身经百战的他当下眉头一紧,低喝道,“谁!?”旋即脚踏石阶,猛追于前,几个翻身追捕过后,朱温也没能看到人影,这让他自己也不禁搔头揣道,“莫不是我听错了?”
而此时在朱温所追前方不远处的屋檐之上,当真有一人影匍匐,若不是仔细观瞧,当真是寻他不得,宛若生在屋檐上的影子一般。
“嘻嘻哈哈~~~”朱温追到此处,听得嬉笑琴弦之声,当下好奇心起,朱温凑眼观瞧屋内,只见数名烟花女子正围着一布条遮眼男子,此刻身陷桃花阵,乐得其所,狂笑不已。
朱温虎目一瞪,当下怒火中烧,因为屋内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其二子朱友珪。
“逆子…真是逆子!!如今南方已有事变,负责南方的他竟浑然不知,还在此处作乐!”朱温心有旁事,也懒得进得屋内大发雷霆,他怒气冲冲地离开,直奔其妻张氏所在,而那屋檐上的人影,见了此情形,当下暗暗点头,也退了出去。
进了屋内,寻得张氏,朱温心情大好道:
“夫人当真料事如神,还好我已屯兵于河中,否则如此突发状况,当真要搞得老子措手不及啊!”朱温见了张氏,心中大为开怀,“夫人,您是如何料到南方会有兵变的?”
张氏闻言强笑道,“将军您执意让昭宗迁都于洛阳,而您又是众矢之的,如今契丹军择日可入驻中原,届时势必形势大乱,可是如果能合力将您从此除名,对各个藩镇皆是好事啊。”
“哼!定是蜀中王建等厮,竟敢在本王头上动土!”
朱温所料不错,天佑元年(904)六月,李茂贞、王建、李继徽(杨崇本)传檄合兵以讨朱全忠,全忠以镇国节度使朱友文为行营都统迎击,并自率大军西讨。七月至河中(今山西永济)。西川将劝王建乘虚击凤翔,建以李茂贞可为蜀之藩蔽,与茂贞结亲。时李克用、刘仁恭、杨行密、赵匡凝杨崇和李茂贞等移檄往来,皆以匡复为辞,若讨朱全忠。
此处征讨战役旷日良久,暂且不谈。
转眼太乙山下宝鸡县一处,如今这三清教可谓是从山上乱到了山下。
先是宝鸡县大街之上,此刻正有两个小道士手中提着酒肉糕点,灰头土脸,街上两边路人指指点点,皱眉摇头哀叹世风日下。
“哎你看看,以前就那么一个还说得过去,你看现在…哎~~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是啊是啊…”
两个小道士本为修道中人,其耳力不是常人可比的,听得二人两腮泛红,有意加快脚程,跑回太乙山山脚下,彼此这才松了一口气。
“真是的,今天才第一天,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一个小道士道。
“没办法啊,师傅被那姓薛的人请走了,这山上还哪有人管的了那个家伙。”
“哎~~~以前师傅在的时候还能压着点他。”
两个小道士对视一眼,“……我们的苦日子来了。”
太乙山上,三清教内…
“这…师伯,您……”尹修此时一袭道袍,面容愁苦,正朝着上座之上一名道士支吾发言,本来能说会道的他,此刻却像嘴里粘了浆糊,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吧。
再看正厅两旁,二弟子王中天双手抱剑倚靠石柱,三弟子李大刚贼眉鼠眼两边环视,不知如何是好,其余弟子面面相觑,皆闭口不言,不想惹上麻烦。
厅堂当中有一人面若桃花,两腮因饮酒过多而泛红,此刻酒气熏天,两眼半眯,面带浅笑,露出两个酒窝,长发散落,即便如今已带醉相,但仍仙风鹤骨,器宇不凡,皮肤如婴孩一般,白里透红毫无瑕疵。
哎?此人不正是当日薛青上山对其屡加刁难的酒肉.道人吗!
“哈哈!~~嗝~!”道人一声酒嗝,抚了抚前胸,而后伸着兰花指点指道,“中天啊…”
靠在柱子上的王中天虽是平时不爱说话,给师兄弟的印象略显冷酷,但听到道人叫自己,也是不禁全身暗暗打了个寒颤,有意不想理睬,但又不敢,只得不甘地将视线挪了过去,意指自己在听。
“你这小子,嗝~~!”道人平复了下心胸道,“你自命三清教三代弟子中修习剑法最出类拔萃的一个,怎么…嗝~!怎么剑下却连个世俗剑客都应付不了?”
此言一出,场中人都把目光放在了王中天身上,其中也有不少人在心头抱怨,“说的就是,如果当日王中天能够打赢那个朝廷派来的人,那么师傅就不用下山,我们也不会落得今日这步田地……”
为何酒肉.道人能够有那般高的道行修为,终于明朗了,原来他就是任天啸的大师兄,自号无忧道人的傅灵松。
王中天不是个喜欢为自己的过失寻找借口的人,才刚刚年过二十的他却有着自己的执着与偏执,他反复思量那日为何为会败给一个道行、剑技皆不如自己的人,那人好像对自己的剑路了若指掌一般,招招抢占先机,步步逼退自己身法。
而这个中缘由,则当属现在场中揣着明白装糊度的傅灵松心里最为清楚了,其自己也在心头痴笑,“贫道花了整整一夜教导那个小子破你的平阳剑,你火候不足,自然是被他破解了,嘿嘿。”
“回师公伯,酒…您要的东西买回来了。”门外走进两名小道士,手提酒肉糕点。
傅灵松见了兴致勃勃,三步并一走了过去,场中无一人可看清其身法,待其拿过酒肉后,尹修眉头紧锁,硬着头皮上前道,“师伯,您…您这样总是不大好吧?咱这三清教教规甚严,您…”
“什么?”傅灵松回首瞄了一眼,而后斥道,“怎么,罗誉那小子才走一天,你这代理掌门就开始跟你师伯摆起架子了?别以为我不比你大几岁,但一样是你的师长,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师伯吗!?”
“师侄不敢!”尹修赶忙道,他这个师伯虽然全然不在道理,但毕竟是自己师长,他怎也不敢过分强求,只得看着傅灵松拿着酒肉糕点离开厅堂,找处僻静的地方独自享用去了。
望着其大摇大摆离去的背影,众人面面相觑,只得无奈地摇头苦叹。
第二日日出之时,偏头关内,赤面长者看着被烧得狼藉一片的城池,不禁摇头唏嘘,他来到一屋门前,打开房门,映入他眼帘的,是那个他昨日才见过的主帅耶律阿保机,不过此刻他几乎没能认出来是那个七尺长人,统一契丹八部的一方豪杰。
阳光撒入房中,打在耶律阿保机的脸上,后者眉头微皱,抬起头来,露出那张恍惚间如隔世的面孔,不过短短一日,这张三十岁的面孔之上似是又添了十数年的沧桑,鬓角也微微泛白,腰身佝偻,眼圈下凹,印堂发黑,憔悴之极,可见其不止是整夜未眠,更是思绪万千。
“主…主帅……”
“将士们休息好了么?”
赤面长者闻言回道,“回主帅,如您所命,昨日将士们并未整理城池,已休整一日。”
“好…”耶律阿保机双手扶膝,躬身站起,“好!”
“传我军令,点兵十万,本首领亲自挂帅,即刻出军,”耶律阿保机瞳孔中闪过一道凶光,“踏平麟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