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烈乾光重重哼了一声,也不争辩。应柏丹接着说道:“此番擒获齿马服部首领,想必她定然知道鬼方和玎灵之渊的一些辛密,还是有劳赤烈将军仔细拷问才好。”
赤烈乾光一怔,霎时间竟没有明白应柏丹的用意。转而惊喜交加,听应柏丹之意,是要讲这婵裹儿让与自己。赤脸乾光见应柏丹擒获婵裹儿,心中懊恼不已,却又放不下脸面强索,心如火烤般焦躁。应柏丹竟然如此通晓情理,将婵裹儿送与自己,怎不让赤烈乾光欣喜若狂。
应柏丹轻弹衣袖,问道:“不知赤烈将军意下如何。”
赤烈乾光大笑道:“祈天祭卜有命,赤烈乾光怎敢不从。”随即传下令来,在齿马服营帐之中扎驻一夜,青炎军士自是安排岗哨、搭设哨卡栅栏,一应俱全,丝毫不用赤烈乾光费心。
赤烈乾光一手夹了婵裹儿软软的身子,急匆匆令兵士收拾一顶大帐,独自一人细细的夜审起齿马服首领婵裹儿。
天色渐暗,应柏丹站立于营帐之外的高地之上,凝望远处,这是玎灵之渊的方向。在他身后,灰衣司祭垂手而立,纹丝不动。
片刻,应柏丹轻声问道:“莫老,现在的时间,应该够玎灵之渊知道齿马服部的消息了吧?”
被成为莫老的灰衣司祭浑浊的眼珠略微动了一下,声音嘶哑的说道:“此处距离玎灵之渊不过百里,即便是鬼方再过蠢钝,也应该得知消息了。”
应柏丹轻叹一声,说道:“我只希望这一夜时间,足够玎灵之渊准备好。”灰衣司祭从嗓子之中发出两声阴笑,如同夜枭一般。
营帐正中,那顶本就是婵裹儿的大帐之内,火烛昏暗跳跃,隐隐的传出赤烈乾光志得意满的笑声,片刻之后,又是婵裹儿低沉的痛苦**,声音之中几分痛苦、几分婉转、几分异样。
应柏丹远望着营帐中晃动纠缠在一起的人影,心中不由的冷笑:“人,桀骜不驯也好,赤胆忠诚也好,谨慎唯诺也好,只要有弱点,便是好的。”
灰衣司祭低声说道:“大人,今夜应当好生休息,明天很有可能会遇见鬼方巫坛之中的这一代鬼老,还有鬼方大首领毕修安。”
黑暗之中,应柏丹双目微微一紧,沉吟说道:“巫坛鬼老终生几乎不出鬼方巫坛半步,我们对其实在是没有半分了解,应当小心行事。”
“不过,”应柏丹微微一笑:“巫坛鬼老虽然神秘,但我和大祭卜曾经仔细研究,认为这巫坛鬼老倒不会是大麻烦。”
灰衣司祭低垂的嘴角不易察觉的微微一动:应柏丹居然把自己放在大祭卜之前!大祭卜地位极高,应柏丹此举,有大不敬之嫌。
应柏丹微微偏了一下头,若有若无的看了一眼灰衣司祭,说道:“莫老,为何忽然之间心绪不宁?”
灰衣司祭心中骇然,无数的想法在脑中山崩海啸一般席卷而过。
应柏丹为何在我面前这样说,他是有意的,绝对是有意的。
他在试探我,还是在威吓我?他是在要我选择么,他居然要我在他和大祭卜之间选择?他要干什么?
电光火石之间,无数的念头在灰衣司祭脑中闪过。出手吗?白日里应柏丹的那一掌,自己能接得下?逃吗?或许自己稍微一动,恐怕就立时毙命当场。
紧握的两拳之中,尽是冰冷的汗水,灰衣司祭忽然长长吐了一口,皱纹层层的脸上恢复了平静之色,躬身说道:“属下只是忽然内心惶恐、挣扎不安,请祈天祭卜责罚。”
“现在好些了吗?”应柏丹单手背后,远望着玎灵之渊依稀火光。
灰衣司祭低着头,似乎下了很大决心,说道:“已经好了。”
“好、好。”应柏丹连说几个好字,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灰衣司祭莫农曷,独属于三大殿之外的天祭殿,是直接对大祭卜负责的司祭,如今选择向自己臣服,如何能不让应柏丹兴奋异常。
灰衣司祭垂手立在应柏丹身后。应柏丹远望着玎灵之渊,缓缓说道:“这玎灵之渊中,能够让我正视的,恐怕只有毕修安了。”
“毕修安?”灰衣司祭略显惊讶:“毕修安虽说几年之前异军突起,一举夺得鬼方大首领之位,但几年来威望不足,十大部均是各自行事,更加上刚刚孤华城之败,毕修安恐怕在鬼方日子不会好过。”
“呵呵,”应柏丹低声笑道:“莫老。毕修安成为鬼方大首领三年多时间,我们对其又是了解多少?”
灰衣司祭沉声道:“实是知之甚少,不过这毕修安行事低调、无所作为,故而对其关注不足。”
应柏丹轻笑,反而问道:“莫老,你若是和孤华城主慕阳思交手,能有几分胜算?”
“这,”灰衣司祭沉吟一下,说道:“慕阳思有初阳融雪刀之利,我胜算不到三成。”
“三成?”应柏丹轻声说道:“太子律卫传来消息,在孤华城下,毕修安轻易击退了慕阳思、有穷不弃和高辛王苏易的围攻,万军之中从容而退。”
灰衣司祭闻言心中暗惊,倒不是惊于毕修安的修为,而是没有想到祈天祭卜应柏丹居然和太子律卫私下有此交往。
太子律卫和大祭卜交好,世人皆知。但从未听说三大殿有和太子过密的交往,不想暗中祈天祭卜似乎与太子律卫暗通款曲,应柏丹低调谦和的行事之下,究竟隐藏着多大的野心图谋,不由得让灰衣司祭暗暗心惊。
应柏丹接着说道:“一个人,能够让人在三年多的时间里,对自己一无所知,也是一种本事。而且,最可怕的是,他自己的实力其实和让人看到的完全相反。”应柏丹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忽然变得很重,似乎在说毕修安,也似乎在说自己。
灰衣司祭低声应道:“属下明白了。”
应柏丹转身笑道:“即便毕修安如何了得,奈何我又这一万青炎军。更何况,有莫老助我,任他毕修安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灰衣司祭喏喏应是。这一次鬼方之行的真实目的,就连身为灰衣司祭的他,都不甚知晓明了,但他隐隐觉得,应柏丹这一次大举攻入鬼方巫坛所在的玎灵之渊,绝非是想要一举解决鬼方之患这么简单。
今日之前,灰衣司祭还有心一探究竟,甚至在应柏丹所作所为不合常理之时,以自己灰衣司祭的身份加以干预。但应柏丹惊艳绝伦的一掌毫发无伤的击晕婵裹儿,瞬间将他的这种念头压下。
应柏丹的飘飘忽忽的那一掌,或许赤烈乾光没有看出,但灰衣司祭却看得分明,这一掌,就算是自己正面也绝无可能接得下、逃得脱。
更何况,应柏丹有意无意之间透漏的星星点点的零碎信息,已经如滔天巨浪一般将灰衣司祭的信念击的粉碎,既然选择了应柏丹,自己就已经和他同乘一叶小舟,永无退路。
因为,大祭卜最恨背叛。他知道,应柏丹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