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几个反对宁王御史参他的内容,排除嚣张跋扈、狂妄自大、收受贿赂、纵使手下人买官卖官、放高利贷、开设赌场等这些罪行不算,光是宁王妃用烂米霉米发黄变质的大米施粥,以致数十名百姓食物中毒,更有百姓因此中毒而亡,又纵使府中侍卫殴打穷苦百姓一事却是事实。
当时那么多人就在现场,把当时的情况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又被几个口齿伶俐的御史一阵渲染,就把宁王形容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一般,景熙帝就算有心想要保宁王都没有办法。
更何况景熙帝最近对宁王也是诸多不满,派给他的几件差事都没有办好,正想找法子打压一下他的气焰,这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不加以利用都对不起自己。
景熙帝当场就把宁王周成烨斥责了一顿,又颁下圣旨命宁王在宁王府禁足半年,没有传召不得跨出宁王府半步,罚俸一年,宁王府立刻停止施粥,并妥善安置受伤和食物中毒的百姓,赔偿死亡者家人丧葬费和抚恤金,每户人家一百两银子。
除了禁足和罚俸禄是对宁王本身的惩罚以外,赔偿百姓都是为了安抚群情激愤的老百姓,降低整件事情引起的影响。
对于肥得流油的宁王来说,罚俸一年根本就不算个事儿,反正那点儿俸禄他也没看在眼里,至于赔偿安抚老百姓花费的那点儿银子更算不上什么。
最让他痛苦的是禁足半年,这就惩罚得有点儿狠了,让他呆在宁王府里半年哪儿都不能去,那简直就跟架把刀在他的脖子上想要他的命一样难受。
不能出门,不能上朝,外面的人不能进府,府里的人不能出府,就不能第一时间得知外面的消息,那他的那些谋算该怎么办?他的那些计划该如何实施?
他简直要气死了,藏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额头上的青筋一个劲儿地猛跳,整张脸气得铁青,要不是顾及着这里是大堂之上,景熙帝和那么多的大臣都在,他都想要暴起杀人了,把那几个嘴巴臭的御史通通杀掉!
早朝还没有结束,宁王周成烨就被景熙帝安排的禁卫军送回了宁王府。
到了宁王府外,那些负责护送周成烨回府的禁卫军就把宁王府围了起来,严禁宁王府的人外出。美其名曰是为了保护周成烨的安全,但是谁都知道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周成烨回头扫视了一眼那些禁卫军,忍着满腔的怒火大踏步跨进府门,一张脸阴沉得像泼了墨汁一般,对看门的下人吼道:“关门,看什么看?”
“是是是,奴才这就关门,这就关门。”几个下人忙慌慌地把朱漆色大门关了起来。
周成烨也不管人后的人如何动作,沉着脸大步往里走,遇到闻讯赶来的宁王妃曲素灵。
“王爷,你这是怎么了……”曲素灵见到周成烨的脸色不好,正开口询问,就被怒瞪向她的周成烨吓得噤了声。
“你问我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本王怎么了?”周成烨正是满腔怒火没处发,曲素灵刚好撞上来,想着她干的那些愚不可及的蠢事,周成烨就更加的怒火中烧,扬起手一巴掌扇在曲素灵的脸上,骂道:“蠢妇,本王就是娶了你这个丧门星,才害得本王如此倒霉,你干了那么多的蠢事,你还好意思来问本王怎么了?你就是长了个没用的猪脑子,早知道你如此蠢笨,本王就不该娶你!”
刚才周成烨扇的那一巴掌可不轻,曲素灵的脸上顿时起了五根手指印,她捧着被打的脸,泪水从眼眶中滚落而出,心中对周成烨的恨意如潮水一般奔涌而出。
她想起嫁给周成烨这些年自己所遭受的各种委屈,想她在家中的时候也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女儿,可是在嫁给周成烨之后,没有得到过他的关心和爱护,只有他的各种嫌弃和嘲讽辱骂,今天更是当着那么多的下人动手打了她,这让本就自尊心很强的曲素灵完全受不了,红着眼睛瞪向周成烨,冷笑一声。
“你以为我想嫁给你么,要不是皇上赐婚,我都懒得看你一眼,就你这副德行,也就后院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贱人才看得上……”
砰地一声,曲素灵气愤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恼怒的周成烨重重踹了一脚,整个身子一下子就飞了出去,摔到一丈开外的地上,半天没能爬起来。
曲素灵摔在地上几乎要昏死过去,趴在地上,浑身像散架了一般痛,可对周成烨的恨意太浓,她拼着一口气硬是没有晕过去,狠狠地瞪向周成烨所在的方向,此时她根本看不清楚,心里积攒着对周成烨的怨恨,说话的声音格外虚弱,如蚊子一般,“你不得好死……”
周成烨根本没有听清楚曲素灵说了什么,他心中的火气还没消,看也没看她一眼,一扯袍服,抖了抖身上根本就没有的灰尘,头也不回地就去了西侧院。
直到周成烨走远了,丫鬟婆子才敢去把摔在地上的曲素灵扶起来,一股热流从曲素灵的身下流出,地落到地上,有个眼尖的丫鬟看到地上的血,吓得忍不住叫起来,“王妃流血了……”
宁王妃曲素灵流产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第二日,连深居宫中的皇后都知道了此事,皇后和太子与贵妃和宁王斗了这么多年,现在宁王终于被禁足,曲素灵被他踢得流产,这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万万不可错过,皇后和太子趁机又在景熙帝面前给宁王烧了一把火。
前朝后宫都在告宁王周成烨的状,而且都是事实,景熙帝很是生气,大为震怒,又专门命身边的总领太监带了斥责的口谕到宁王府去训斥周成烨。
总领太监到宁王府的时候,周成烨正在西侧院里搂着一个衣衫不整的侧妃寻欢作乐,听到有景熙帝的口谕才稍微整理了身上的穿戴,急急忙忙地赶去前院听训。
听完总领太监带来的训斥,周成烨自然气得不轻,可在总领太监面前却不敢发怒,还要陪着笑脸送他出门。
总领太监早就闻到了他身上那股浓郁的酒味儿和胭脂味儿,皱着眉头走了,回到宫中复命,当景熙帝问起宁王在附中的情况的时候,总领太监一副欲言又止的危难模样。
“朕问你话,有什么不好说的?”景熙帝呵斥道。
总领太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也不敢看景熙帝,低垂着头道:“宁王在府里寻欢作乐……”
景熙帝一下子就冷笑起来,“这就是朕的好儿子……”
这句话不管怎么听都不像是什么好话,可见景熙帝对宁王有多失望和不喜,总领太监把头埋得更低了。
有关曲素灵流产的消息传到肃王府的时候,段瑶正在跟妙语她们说笑,她正好收到了大哥段云琪和大嫂蔡秀颖从肃州寄过来的年货和信,本来该十几天前就该送到的,因为路上遇到下雪,耽搁了不少时日,才会晚了这么多天才送到。
信是段云琪写的,他和蔡秀颖在肃州过得很好,蔡秀颖怀着身孕,肚子越来越大,大夫说可能会生个儿子,不过这种是没到最后都说不准的事情,不过从字里行间,段瑶还是可以看出,不管蔡秀颖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段云琪都会很喜欢,段家人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只要多生几个孩子就好。另外段云琪还在心上提到樊大将军很看重他,他现在一切都很顺利,家里人不用担心。又叮嘱段瑶,叫她要好生照顾肃王,肃王每日政事繁忙,她切不可任性耍小孩子脾气。
看完信,段瑶撇了撇嘴,手指点着信,“大哥还以为我跟小时候一样呢!”
“看你好像很高兴,在说什么?”周成易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脱下身上的玄色狐裘披风交给丫鬟,笑着问段瑶,“是有什么好事么?”
“大哥写了信回来。”段瑶站起身,从丫鬟手上接过热茶捧到他面前,“喝点儿茶。”
“写了什么,给我看看。”周成易从她手上接过茶去喝了一口,段瑶正好把信拿过来,他就放下茶盏,打开信看起来,快速地看完整封信,笑着道:“你大哥大嫂过得挺好的,你也就不用担心了。”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他都那么大的人了,又有大嫂照顾他,我看他每天都高兴得很。”段瑶噘了嚼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心里却真的就如周成易说的那样,段云琪过得好,她也就放心多了。
周成易笑着拉她在身边坐下,看着她道:“你大哥在信上说叫你好好照顾我呢。”
“我觉得我对你挺好的。”段瑶任他拉着她的手,偏头笑眯眯地看着他,还对他抛了个媚眼,“不是么?”
周成易噗嗤一声笑出来,把她整个人揽进怀里,嗅着她身上清新淡雅的香气,身心都舒展开来,“对,你对我挺好的,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两个人自然又度过了一个美妙又和谐的夜晚。
天快亮的时候,外面传来动静,明明闭眼睡着的周成易一下子睁开眼,小心地将搂在怀中的段瑶放回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周成易才提着鞋袜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那小心翼翼的动作,表明了他不想吵醒床上睡着的段瑶。
乔管家和吴侍卫看到周成易提着鞋袜轻手轻脚地从房间里出来,心里都吃了一惊,知道他这是怕吵醒了王妃,可是堂堂的一个王爷会做到这一步还是让他们十分意外。
“王爷……”
“嘘!”周成易竖起手指朝乔管家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小声一点儿。
乔管家立刻闭上了嘴,跪下来帮周成易穿好鞋袜,然后才听到周成易问,“出什么事了?”
“宫里传来消息,皇上病倒了。”吴侍卫一接到消息就赶紧赶来禀告了。
周成易沉吟了一下,对吴侍卫道:“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又最先得到消息,等一个时辰再进宫不迟。”
吴侍卫嘴角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再等一个时辰才进宫,也可以让瑶儿再多睡一会儿,现在景熙帝病倒的消息还没有完全传开,他们要是现在赶去反倒不好,等大家都得到消息之后再进宫去探望就会更合适一些。
周成易打定好主意就让乔管家和吴侍卫下去了,他却一直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茶,低头沉思着什么。烛火摇曳,映照在周成易的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昏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直到半个多时辰后,周成易才站起身来,转身进了内室,走到床边把床上的段瑶叫醒,“瑶儿,瑶儿,起来了,宫里出了事,我们要马上进宫去。”
段瑶听到宫里出了事,瞌睡就去了一半,连忙坐起身来,用两只拳头揉了揉眼睛,问周成易道:“宫里出什么事了?”
“父皇病倒了,我们要马上进宫去探望。”周成易给她端来一杯温热的茶,段瑶喝了几口,整个人比先前更清醒了一些。
“皇上怎么会病倒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么?”段瑶心下有些奇怪,按照前一世的记忆,景熙帝早就该生病了,太子也应该暂代朝政了,可是奇怪的是,今年景熙帝的身子一直都很好,根本没有听说过他身体不适,她还以为景熙帝不会生病了,毕竟在她重生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都跟上一世不一样了,就想着这一件事是不是也会平安过去,没想到这马上还有几天就过年了,景熙帝却在这个节骨眼上病倒了,这明显就不是什么好事。
段瑶心下有些不安,伸手拉住周成易的衣袖,抬头看着他道:“你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话吗?”
周成易对视段瑶的目光,一下子就想起了段瑶说过的那些话,眉头微微一蹙,“你说今年皇上会生病,太子会暂代朝政。”
“是的。”段瑶点头,“皇上之前一直好好的,我都以为今年能平安过去了,谁曾想还有几天就过年了,皇上还是没有熬过去。”
周成易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弯腰抱住她,轻拍她的背,柔声安抚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不要想那么多。”
段瑶闷闷地“嗯”了一声。
“好了,我们赶快梳洗好进宫,去晚了不太好。”周成易再拍了拍段瑶的背,才转身出去叫妙语她们进来伺候段瑶梳洗。
段瑶和周成易很快梳洗穿戴好,乔管家吩咐厨房做的糕点也已经做好,便装在了食盒里,便于段瑶和周成易在车上的时候吃一点儿垫垫肚子。
周成易扶着段瑶上了马车,随后他自己也跟了上去,马车厢里很温暖,布置得很舒适,周成易把乔管家命人准备的食盒打开,取出里面放着的点心,“先吃几块点心垫垫肚子,宫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许多会很忙乱,没人会顾得上我们,但是我们不能委屈了自己。”
段瑶觉得周成易说得很有道理,也就没有想那么多了,从白底地绘梅花纹的盘子里拿了一块绿豆糕吃起来。周成易又给她倒了一杯水放在她手边,“光吃绿豆糕有点儿干,喝点儿水。”
段瑶把手里的绿豆糕小口小口吃完,又端起周成易给她倒的水喝了一大口,看到周成易也在吃糕点喝水,嘴角还沾着一点儿点心屑,便拿了帕子给他擦嘴。
“这儿沾了一点儿。”段瑶的动作很轻柔,周成易很享受,要不是因为现在情况特殊,他真想把段瑶搂进怀里好好的疼爱一番。
也许是有人一起分享,明明是很普通的糕点,段瑶和周成易却吃得很开心,很快就把一整盘糕点消灭干净了。
吃了糕点,又喝了水,肚子很快就饱了,宫门也到了。
周成易扶着段瑶下了马车,一路赶到乾元宫,这里是景熙帝的寝宫,当周成易和段瑶到的时候,殿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太子、太子妃、瑞王妃、婉蓉长公主和驸马,以及贵妃、淑妃和其他宫里生育了孩子或是品级比较高的妃子。
周成易带着段瑶上前去,跟太子等人彼此之间互相见了礼,周成易朝紧闭的殿门望了望,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三哥,父皇的身体究竟如何了?”
太子周成康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担心景熙帝的身体才会没有叫他为太子,而是叫他为三哥,这样反而显得更亲密,他们本来就是兄弟,景熙帝是他们共同的父皇,周成康也就没有跟他计较这些,而是摇了摇头道:“现在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太医院的御医都在里面,母后也在里面守着,有消息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的。”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周成易喃喃了一句仿佛自我安慰的话,声音不大,却刚好让周成康听到,引得他又多看了周成易一眼,心下却是跟周成易的想法一样,现在没有动静反而是最好的。
一群人在殿外站了又小半个时辰,段瑶偷偷打量了周围每人的神色,贵妃红着眼眶一直目不转睛地望着殿门,那望眼欲穿的样子仿佛要把殿门望出一个大窟窿来,淑妃没有一直望着殿门,却跟薛贵嫔站在一起,偷偷用帕子擦着眼睛,而其他的人也都是一脸的担忧。
这个时候,每个人都担忧都是发自内心的,只是那个担忧到底是真心地担忧着景熙帝的身体,还是担忧自己将来的前途就不知道了。
或许有人要问景熙帝不就代表着写着后妃的前途么?只要景熙帝好了,她们的富贵荣华自然就保住了。
可是万一景熙帝没有好过来了?太子现在是储君,他登基称帝是名正言顺,可是后宫中有那么多人跟皇后不对付,太子如果登基,那些女人又哪里会有好结果,她们当然就担心着自己的将来了。
段瑶正在胡思乱想着,殿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景熙帝身边最得力的总领太监走了出来,对着聚在门口的众人道:“皇上醒了,要见太子殿下和肃王。”
周成康和周成易连忙走上前去,周成易落后周成康一路,跟着总领太监进去了殿中。
殿里面站着十几位御医,皇后就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景熙帝已经醒了过来,可是却浑身无力坐不起来,只能躺在床上,侧头看向周成康和周成易两人。
两个人快步上前给景熙帝行了礼,周成康更是情绪激动地道:“父皇,你要快点儿好起来,儿臣还需要你的教导。”
景熙帝的身子很虚弱,说话有气无力,“朕的身体朕知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只怕这病没那么快好。”
“父皇,你别这么说,你是真命天子,你受上天的保佑,你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周成康在许多人的眼中都是仁厚温和之人,这些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一点儿也不违和,反而有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真心之感,听在生病的景熙帝耳中,只觉得周成康是真的关心他,这个儿子真是太贴心了。
而随着周成康一起进殿的周成易则是站在一旁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只是低垂下目光,听着他们的对话,仿佛他们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连眼皮子都没能让他抬一下。
经过一番父慈子孝的互动之后,景熙帝也累了,皇后也在旁边劝说景熙帝要好好休息,景熙帝闭了闭眼,用力喘息了一口气道:“朕这些日子病着,就由太子暂时处理朝政,遇到问题多与内阁大臣商量,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朕。”
听到景熙帝这样的安排,皇后的眼皮子一跳,猛地抬头看向太子周成康,却见周成康的脸上还算平静,可是眼底依旧有掩藏不住的欢喜之色流露出来。
“请父皇放心,儿臣一定谨记父皇教诲,认真处理朝政,替父皇分忧。还请父皇安心养病,早日康复。”能够暂代朝政,这是天大的喜事,周成康心中欢喜无比,嘴上说着请景熙帝安心养病,早日康复的话还是不是出自真心那就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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