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桐站在那里,楞楞地看着那人疾步而去,身影很快被屋角遮住看不见了。
胡家之所以离开双溪镇,只有一个原因,就是避祸。而毋庸置疑的,胡元辰是这场可能存在祸事所针对的人,其他人不过是附庸罢了。刘胖子宋掌柜等人都走了,胡元辰那个关键人物怎么可能留下来?
或许是看错了?也或者是胡家那个随从留下来,还有别的原因……但都跟她貌似没什么关系吧?!
吴小桐甩甩手,将偶遇疑似人物引起的疑惑丢开,打起精神回了家。
首先将鸡窝打开,把母鸡小鸡都赶出门去自己寻食儿,吴小桐开始打扫院子,浇菜园子,一番忙碌下来,出了一身薄汗,心里的淤堵却散了好些。她洗手开始做早饭,一边盘算着上山捕猎的事儿。
胡家走了……至少依附着胡家的人都走了,连各人家眷都离开了。听兰芝说,胡家大宅只留了两房老人看守打扫,据说也都是那种本分木讷的。这样,小亓也不怕出门了,唯一顾虑的就是小亓的骨伤……这个,等老苍头回来问问他好了。
不管何时,只要有条件,吴小桐就不会亏待自己和家人。
大骨汤没有了,昨儿煎的小鱼却有,加两瓢水,放几片生姜,再放一勺醋,放一撮胡椒面儿,大火烧开,细火慢慢咕嘟上半个时辰,小鱼的刺儿就酥了,用舌头一抿就化在了嘴里。加盐调味出锅,再放一小撮芫荽末儿,喝一口,酸辣鲜香,爽口开胃。
老苍头一手拿着面饼,一手端着鱼汤,吃一口饼子喝一口鱼汤,吃的非常香甜。
吴小桐瞅着老苍头喝完一碗,连忙搁下自己的碗筷:“爷爷,我给你添一碗!”
老苍头脸色红润,额头鼻尖儿挂着一层薄汗,也确实吃的舒坦,听吴小桐这般说,也就自然地把碗递过来。
吴小桐盛了碗回来,一边儿递到老苍头手里,一边开口询问:“爷爷,小亓的腿怎样了?”
老苍头抬眼看过来,目光并不犀利,吴小桐却被透视了一般,下意识地磕磕巴巴解释:“那啥,他总是憋在家里也想不起自己是谁,我想着带他出去走动走动。”
老苍头的目光凝在吴小桐脸上看了片刻,又扫了旁边的小亓一眼,小亓就淡然的很了,还回了一个微笑。
垂了眼皮,老苍头咬了口饼子,含混着说道:“莫跑跳!莫吃劲!”
吴小桐刚刚被盯得差点儿颓了,看老苍头的表情还以为不通过呢,没想到得了这么一句话。她愣了一下,瞬间绽开满脸灿烂的笑容,看向小亓,无声地打了个v的手势!
小亓有些莫名,略略迟疑着,也伸出食指和中指晃了晃!
噗……吴小桐差点儿喷了,连忙扭头避开桌面。
一时激动,居然忘形了!甩把汗!
吃罢饭,收拾了碗筷,吴小桐背了背篓,里边放了绳索、砍柴刀、火镰等诸般用具,几个饼子,两份小菜、一点儿大米、一点点油盐。吴小桐有点儿小期待,说不定运气好逮着猎物,能来个野外烧烤呢!小亓则拿了一把小镐头,替吴小桐分担的同时,遇上崎岖之处,还能充当一下拐杖。
“爷爷,我们走啦,我给你蒸了鸡蛋酱,还有饼子,都在锅里了,你晌午自己起来吃啊!”吴小桐跟老苍头招呼一声,带着小亓一起出了门。
后街上本来就少有人,今儿格外安静,吴小桐带着小亓沿着溪水一路向西,都没见到什么人。
镇子最西头,刘氏所说的那个徐寡妇家的院墙外种着两棵桑葚树,一大一小。大的树干粗壮高大,需两人合抱;小的只比碗口稍粗一些,枝干有些弯曲倾斜,却都长的极好,枝繁叶茂的,大老远就能看到一大片绿意葱茏,亭亭如盖。
吴小桐和小亓沿着河堤走到这里,要踩着几块青石过河,从徐寡妇家门口经过,然后再顺溪而上,走不远就是山林。
夏日里溪水涨了些,河里的几块青石若隐若现,即使露在水面以上的青石也长满了青苔,滑不溜丢的,极容易滑倒。吴小桐怕小亓腿脚不协调滑倒,一边走一边回头照应着。
小亓也不反对,在小桐每次回头的时候,总会回一个微笑。
“呵呵,好了!”吴小桐上了岸,回头扶了小亓一把,看着他稳稳地踏在了岸上,就松了口气,忍不住雀跃着欢呼了一声。却没想到,她脚下踩了颗小卵石,竟站立不稳,趔趄着就要扑出去……
什么叫乐极生悲啊,说的就是吴小桐这样的。
眼瞅着就要摔个嘴啃泥,一只手及时地握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扶住。
吴小桐脸上惊慌犹在,又添了一片尴尬,微微胀红了脸,强自镇定地拍拍胸脯,皱皱鼻子,俏皮道:“嘿嘿,多亏你了小亓,不然……我这回就真惨了,一张脸非得摔成核桃皮!”
小亓微微一怔,随即失笑起来。
自从认识小亓,吴小桐见多的是他的云淡风轻,波澜不惊,即使笑也是如轻风拂过水面一般,稍纵即逝,她还从没见他大笑过,特别是这种突然间迸发出来的笑容,真真是……仿佛间,山野河滩瞬间成了人间天堂,一层层花瞬间绽放,次第花开,如云似锦。恍惚间,她甚至隐约嗅到了花香!
“别怕,有我在,定不会让你摔到!”小亓目光如水,含在两排浓密而长的睫毛中,明明温暖平和,却偏偏带着霸道的侵略感,直击人心。
吴小桐眨眨眼睛,努力收敛着心神,却仍旧控制不住心脏瞬间的怦然。应付着嗯嗯两声,不不敢再看小亓,吴小桐扭头往山林走去。
唉吆喂,这简直就是妖怪嘛,还是千年老妖那种!亏得他不常笑……亏得她神经无比强悍,否则非被他一双眼睛勾了魂儿去!
心里腹诽着,吴小桐又难免有些意犹未尽、回味留恋的意思,再回放,却已经记不清小亓那瞬间的笑容,只有那置身百花从中的感受仍旧真实无比!倒是那眼神引起的眩晕感深刻无比!
罢了罢了,小命要紧,以后还是避着这妖孽些吧!
“哎,小桐,你去哪里?……他是谁?”一个声音从头顶上落下来。
吴小桐闻声抬头看过去,就见小臭儿、俊子和拴住三人组站在层层桑叶间,一个个吃的满嘴乌紫,问话的是俊子,看吴小桐抬头,还用力跟她挥着手:“这里,我在这里!”
“是你们啊!”吴小桐笑笑,“我去山上打点儿柴禾,顺便挖些野菜喂鸡……你们这么大声嚷嚷着,不怕人听见啊?”
村子里谁家种了什么果树,那棵树果子好吃,什么时候成熟,没有人能比熊孩子们更清楚。孩子们摘几颗桃子,吃几把枣子都不是什么大事儿,也是不可避免的,但却不能让主人家看见,不然,少不得一顿喝骂,遇上那较真、吝啬的,说不定能找到门上去。是以,村子里的孩子们也都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那就是悄悄的摘,出声的不要。是以,吴小桐才这么说。故意的,她把第二个问题给忽略了。
“哈哈……”三个孩子却笑起来,特别是俊子,笑得浑身颤抖,使得树枝都晃啊晃的‘
吓得吴小桐赶紧出声提醒,“别笑了,小心别掉下来!”
“哈哈,不怕,这是小臭儿家的树。”俊子大声道。
小臭儿也很有些自豪地出声:“小桐,你也上来吧,我家的椹子可甜啦……你别害怕,我娘没在家,去东边地里干活了!”
吴小桐哭笑不得,这孩子,这算啥?监守自盗?还是大公无私?
摇摇头,吴小桐道:“我就不上去了。我要赶着上山砍柴挖菜呢!”
俊子有些不以为意道:“砍柴挖菜有啥着急的,那边儿林子里有的是。你上来吃椹子吧,过会儿我们仨跟你去,帮着你砍柴挖菜,指定耽误不了你的事!”
几个孩子如此热情地招呼,吴小桐却也不能答应。她上山主要的是挖陷阱下绳套,砍柴挖菜不过是捎带手的活儿。心思一转,想到毕竟是临近村子的山上,挖了陷阱最好跟村子里打个招呼,让上山的人注意着些,别到时候逮不住猎物,却伤了人就不好了!
思及此,吴小桐就对树上三个猴儿道:“我不上树了,我还要上山呢,小亓哥要带我上山捉山鸡呢!”
“啥,捉山鸡?”俊子惊喜道。小臭儿也露出一脸惊喜之色,就连一直有些看不上吴小桐的拴住也瞪圆了眼睛看过来。
吴小桐点点头:“是啊,小亓哥会挖陷坑,这就是带我上山挖陷坑的,不但能捉野鸡,还能捉兔子呐!”
打猎,或者说杀戮和征服,对于男人们有绝对致命的诱惑。没长成的男孩子也不例外。
吴小桐的话音未落,俊子和小臭儿就先后从树上滑了下来,围拢到吴小桐跟前,俊子满眼兴奋期待地问道:“能抓野猪不?”
“能!”吴小桐毫不含糊地肯定,然后补充道,“只要陷坑挖的够大够深,抓野猪自然不在话下,别说野猪了,老虎也能逮住!”
这话一出,吴小桐就又听得身后一声轻笑。她脸上的笑容一滞,强抑着自己没有回头。
这还笑上瘾了,也不怕带坏了对面三个小孩子!
可再看俊子和小臭、拴住,三个孩子竟对那如花笑容视如无睹,都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小臭儿最直接,已经从口袋里抓出一把黑紫色的桑葚来,捧到吴小桐面前:“小桐,你尝尝我家的椹子,可甜啦……那啥,你带我一起去行不?”
吴小桐眨眨眼,咧着嘴笑开了。这孩子有前途啊,这么大点儿就知道贿赂人、拉关系!
借着小臭的手捏了一颗桑葚扔进嘴里,紫红色的桑葚仍旧稍稍有一点儿酸,又有桑果特有的甜味儿,清新爽口,味道很不错。她把桑葚都接过来,双手捧了,用溪水冲了一下,然后一边吃着,一边往小亓面前送了送:“尝尝,还不错!”
小亓也不推拒,伸手捻了一颗桑葚放进嘴里品尝,一边含笑点了点头。
吴小桐一笑,回头拍了拍拍拍小臭的脑袋,道:“你小子不错!就跟上吧!”
“小桐,也带上我……俩吧?”俊子也连忙凑上来。
吴小桐也很爽快地点头应下来。俊子欢喜无限地跟上,走了两步,就主动把吴小桐身上的背篓接了过去,一直不言不语的拴住则去接小亓手里的镐头……吴小桐抿着嘴微微一笑,不过是个别扭的臭小子!
走了不远,吴小桐一拍脑门,站住脚步,问小臭道:“你们家有没有镐头?铁锹也行,咱么这么些人,多带把家什儿,挖陷坑也快!”
“有,有,我这就去拿!”小臭儿答应着,撒腿往回就跑,没多会,竟扛了一个镐头,一个三齿子出来,另一只手里还拎了一只簸箕,“嘿嘿,我们家物事儿全,看看这些够不够?”
小臭的脑子绝对够使,居然知道拿上簸箕,挖陷坑会挖出许多泥土石块,可不正需要一只簸箕搬运嘛。这一点,连她都没想到,没想到小臭儿居然考虑的如此周全。此子可教!不得不说,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子着实让吴小桐对他的印象有了很大改观!
三个小子因为新鲜都特别卖力,挖陷阱都没用吴小桐动手,拴住和俊子拿了镐头挖土,小臭儿就端着簸箕运土石,配合的相当默契,干起活儿来也有板有眼。至于小亓,貌似天生的气度在那里,就没有人想起他该干这力气活儿,只是察看林木草丛,伸伸手选了几个挖陷阱的地方罢了,连打绳扣儿下套子的活,他也只是做了个示范,剩下的就都是吴小桐做了。
这两种狩猎方式都是很被动的,要等待猎物自动送上门才成,一时半会儿也见不了收获,于是,吴小桐在打好绳扣下好套子之后,就自动自发地去了溪水里。
时近盛夏,正是天气酷热之际,山里却要凉爽一些,山溪水就更是一片沁凉,站在水里久了,甚至会觉得冷。
吴小桐挽了裤脚下水,挑着僻静的石缝儿摸过去,一颗颗墨绿色尖壳儿的螺蛳就落在了她的手心里。然后一扬手,就丢进身后的背篓中,发出啪啪的声音!
摸了大概三四斤螺蛳,吴小桐就上了岸,将两只脚贴在温热的石头上暖着。手也不闲,将那螺蛳放水里清洗去壳上的泥垢,然后起身,寻了一片竹林,砍了一棵三年生的老竹回来,截取了几节粗大的竹筒,在竹节子隔膜上戳上一个小孔,将一个个螺蛳塞进去,塞满一个竹节,就灌了水,放了些许带来的盐巴,和刚刚采来的茱萸、山姜子、青花椒,又拿青草塞了那小孔,然后在河滩里生了火,将竹节子一个个放进火堆里烤。同样的,吴小桐还做了几个竹筒饭,也一起放在火堆中。
青竹子的香气很快飘散出来,吴小桐也拿了细竹枝穿起的面饼放在火上烤,至面饼两面金黄,散发出一阵阵焦香来,青竹子的味道散了去,隐隐地有些许螺蛳的鲜味儿透出来,其间还掺杂着竹筒饭的米香……
吴小桐喊一声:“吃饭咯!”
拴住、俊子和小臭三个出了半天力气,早就饿了,一听得吃饭,什么也顾不得,扔下手里的家什儿就跑过来。
啪地一声,吴小桐拍走了伸爪子拿面饼的俊子,喝一声:“去洗了手再吃!”
俊子却并不以为意,笑嘻嘻地答应着,跑去溪水边洗手了。小臭儿也连忙跟上,拴住伸手的动作稍稍慢了一拍,这会儿去洗手也有些不情不愿,嘟哝着“比我娘还啰嗦!跟个妇人一样……”
这话,要是搁在平常半大小子身上,怕是登时就恼了。
不过,吴小桐却不会。
拴住的抱怨她听到了,却充耳不闻,只当没听到,自顾自笑咪咪地扒拉出一只竹筒子来,用破布垫着扶定了,举起柴刀劈下去!
这一刀举得很高,也是她全力劈下去,只怕那竹筒太硬劈不开。即使如此,一只修长匀称手伸过来,轻轻巧巧地托住她的手腕,就这样将她的全力一劈阻住!
吴小桐意外地转回头,却是小亓坐在她身旁,嘴角含着一丝轻笑:“你这一刀下去,看似用力,却虚而不实,被竹筒弹开,小心伤了自己!”
说着,很自然地将柴刀接过去,推推吴小桐让开位置,自己坐过来,左手拿了一根手指粗的竹枝扶着那竹筒,右手柴刀看似漫不经心地举起来,落下,咔的一声脆响,竹筒应声而开,却只是上端开了一丝缝儿,并没有一劈两半。
也恰恰就是这个程度最好。劈的力道小了,竹筒打不开;劈的力道大了,竹筒一劈两半,里边放的螺蛳洒落一地,就糟践了!
吴小桐呀了一声惊叹,然后笑道:“没想到小亓还有这么一手,若是拿来劈柴指定好用!”
小亓苦笑着摇摇头,他练了十几年的功夫,到她眼里就只是劈柴好用!
三个小子也就拴住家里最宽裕,不饿肚子,也不会每顿都有白米白面吃,能吃上白面饼白米饭对他们来说已经很香了。加上吴小桐做的小菜和螺蛳,这一顿野餐简直成了人间的极致美味,一个个跟小老虎样,你抢我夺的,没多会儿就把烧饼、米饭、小菜连通螺蛳都一扫而光,只剩下一堆灰烬和螺蛳壳。
这种气氛下,会激发人的食欲,胃口大开,吃饭特别香甜,吴小桐干脆下手跟小子们抢了一回,小亓旁观,却也被带动的多吃了一些米饭。在他尝来,大概这竹筒米饭的清甜最值得称道。
吃饱喝足,三个小子坐在河滩上起不了身。
小臭儿更是抚着肚子直哼唧:“吃的太饱了,撑着了……”
俊子也转眼看着吴小桐,祈求道:“小桐啊,明天咱还来吧!”
今儿还没过完呢,就想着明天了!吴小桐挑挑眉毛,有些失笑,一点面饼小菜就把他们收买了?
摇摇头,看到三个小子齐齐地垮了脸,吴小桐笑道:“明儿差不多就能看收成了,若是逮着兔子山鸡的,咱们可不能再在这里吃了,怎么也得带回去。不过,放心吧,肯定少不了你们三个的!到时候,我叫你们!”
此话一出,三个小子嘿嘿地傻笑开了。连一直对吴小桐有些抵触的拴住,也挠着头咧开了嘴。
略事休息,三个小子继续挖陷坑,小亓负责工程指挥和验收,吴小桐则拿了柴刀,往林子里砍柴,顺带手地挖野菜。
前天夜里下了一场雨,这会儿林子深处还有些水汽,青石上树干上,到处是一片片一蓬蓬的苔藓和蕨菜,吴小桐挑着最嫩的蕨菜尖儿采了好些,拿回去汆烫一遍,凉调或者炒菜都好吃。看着一片片地衣,吴小桐有些心动,她在一个农家乐吃过,当地叫‘鞠菊莲’,炒着吃很是鲜嫩可口,但吴小桐没见过原生株,终究怕弄错了,只好放弃。她特意留心了,却没发现野生菌子的踪影,想必是季节还嫌早一点,印象中,野生蘑菇应该在仲夏季节或者初秋的雨后比较多。
山林里柴禾很多,野菜也很丰富,吴小桐没多会儿就砍了一捆柴,野菜也摘了大半筐,也就收了手转回来。
三个小子已经把陷阱挖好了,见吴小桐回来,拴住接了她的砍柴刀去砍树枝子做伪装,俊子和小臭儿则拔草、运土,吴小桐和小亓也一起动手,很快就把两个陷阱布置好了,远远地看上去,伪装的树枝青草,很灌木草丛连接在一起,真不太容易发现。
为了提醒上山的人不误入,吴小桐特意在陷阱旁边的树干上栓了红布条。小亓默默地看着吴小桐无比认真地斟酌着栓红布条的位置,眼底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从山上下来,吴小桐特意跟着小臭儿去了他家一趟。徐寡妇已经回来了,正在灶头旁做饭,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蜡黄着一张小脸,头发也枯黄稀疏着,正怯生生地偎在徐寡妇身边低头玩着什么。
柴禾是拴住背下山的,到了这里,吴小桐示意他把柴放下,一边笑着招呼:“徐婶子,晌午你没在家,拿了你家的镐头铁筢子用了,没耽误你用吧?”
徐寡妇个子不矮,容貌也算清秀,只是瘦的很,薄薄的一层皮贴在脸上,显得眼睛格外大,颧骨也很突兀,习惯地紧抿着嘴角,透出一股子坚强的同时,也略显出一丝生硬来。
站起身来,徐寡妇瞪了小臭儿一眼,吓得小臭儿瑟缩了一下,这才强撑着一丝笑,对吴小桐道:“你就是刘嫂子说的桐小子吧?难怪刘嫂子和明柱家的都夸你……那些家什儿在家里也是搁着,你要用就尽管来拿。”
“嗳,嗳,那我就谢谢婶子了!”吴小桐笑着道,又指了指那困柴禾,“婶子,这是小臭儿上山砍的柴禾,搁在那里了。你忙着,我们就走了。”
“哎,真是小臭儿砍的?”徐寡妇有些惊喜的不敢置信,下意识地反问着。
“是啊!”吴小桐答应着,又使了个眼色,俊子连忙笑着道:“婶子,您别不信,是小臭儿砍的,不过小桐帮了忙,拴住帮着背下来的。”
“啊,真是啊,小臭也知道砍柴了。”徐寡妇颇有些激动,儿子终于懂事了,能替她分担了,她不由红了眼圈儿,连忙扯着衣袖擦了擦眼角。
三个臭小子没心没肺的,就是小臭儿,也只是觉得逃过一顿责罚,松了口气,跟着嘿嘿傻笑着,却还没法子理解徐寡妇的心情。吴小桐倒是多有感触,暗暗叹口气,笑着拍了俊子一下道:“原来活儿都被我们干了,你小子啥也没干嘛!”
俊子连忙跳起来表白:“哪里啊,我抗着镐头了,那镐头可是铁家伙,压得我膀子生疼啊!”
这么急赤白脸的一阵表白,徐寡妇就丢开那小小的激动,撑不住笑了,吴小桐和三个小子也跟着笑了一回,吴小桐带着俊子和拴住一起辞了出来。
叫上等在外头的小亓,一行人各自回家不提。
转眼到了第二日,吴小桐早早就醒了。
起来洗漱一番,做好了饭,天色刚刚放亮。
一大早上山太潮湿,林子里光线也不好,吴小桐斟酌一下,拿了背篓去了东头收鱼。一天没收,这一次收获不错,有鳝鱼、鲫鱼、白条儿,还有四条焦黄的嘎牙子,让吴小桐欢喜不已,兴冲冲回了家。
到家之后,她只将嘎牙子挑出来,剩下的鱼虾分拣分拣,大鱼和小鱼小虾分开,分别送进门外河水里的两个竹篓子里。
因为捕获的鱼虾多吃不完,吴小桐就出主意让老苍头帮着编了两个大大的竹筐,平底大肚,竹篾也不密实,都留了些窟窿眼儿,便于溪水流过。这样就相当于在门口放了两只网箱,鱼虾捕回来放在这里养着,随时吃随时捞起来就能下锅,保证了鲜活,自然也保证了滋味的鲜美。
忙乎完这些,老苍头回来了,小亓也起来洗漱完了,吴小桐摆饭,一家人吃了。
吃罢饭,老苍头回屋休息,吴小桐则带着小亓又上了山。昨儿下了绳套,布置了陷阱,他们有些迫不及待地去看看收获了。
还真是没让他们失望,绳扣套住了一只雉鸡一只野兔,陷阱却只有一些野鸡野兔的零散脚印,并没有收获。小亓判断,是陷阱的伪装做的太结实了。于是,两个人动手,将陷阱重新伪装了一回,吴小桐还把昨天砍的竹枝砍了一些过来,削成尖尖的竹楔子插在陷坑底部。
小亓默默地看着吴小桐忙乎,眼睛闪了闪,又转了开去,动手帮着削起了竹楔子。
重新布置了陷阱,两个人拎着野兔山鸡回了家。
这几个月只吃了一回肉,一只野兔一只山鸡,已经是很让吴小桐垂涎和雀跃的无上美味了。
因为还有小臭儿和俊子三个,那三个小子可是饭量奇大,一只野兔一只山鸡根本不够吃。吴小桐就盘算着,放一点儿什么配菜进去……若是有蘑菇就好了,山菌配野味儿最搭,最是美味,又滋补。可惜,季节不对。最后,吴小桐决定放些蕨菜进去,蕨菜适于搭配肉类,虽不如山菌香浓,却也爽脆开胃,别有一番滋味儿。
回家烧了热水,吴小桐很有些笨拙地收拾了野鸡,野兔却被小亓接了手去剥皮。野兔皮还被撑起来晾起来,积攒上几条,冬天就能做个兔皮袄子御寒。
日头升到头顶的时候,小院子里已经飘散开浓郁的肉香。
让小亓看着火,吴小桐跑出去一趟,唤了小臭儿,见小臭妹妹柳叶可怜兮兮地,也连她带上。徐寡妇推脱了几句,终究不忍看女儿渴望的眼神,答应了,只匆匆进屋,拿了两个黑黢黢的干粮出来。吴小桐毫不迟疑地接了,一手领了柳叶,回了家。小臭儿则飞奔了去叫俊子和拴住了。
吴小桐给老苍头盛了一碗放在锅里,其他的都盛在碗里,一人也盛了大半碗肉菜,还有一个凉调蕨菜,一个蒸鱼干,又端了一盆白米饭出来,一人实实在在盛了一碗。四个孩子……其实也包括吴小桐自己,看着白亮亮的米饭,浓郁鲜香的炖肉,都是眼睛发亮,满眼喜色。
一声开动,每个人都低头吃饭,谁也顾不上说话了。风卷残云一般,一眨眼工夫,各人碗里的鸡肉兔肉米饭就都吃光了。吴小桐终究没有那么急切,又照应着身旁的柳叶儿,吃的最慢,小亓看似不疾不徐,吃饭的速度却不慢,也就比三个臭小子稍慢一线,论起仪态来,却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添了第二碗米饭,众人才开始吃凉调蕨菜和鱼干,仍旧吃的香甜无比。最后,饭菜都一扫而光,小臭儿和俊子更是连盛肉的碗都要舔,被吴小桐制止了。
“有了那绳扣和陷坑,咱们以后也不愁吃肉了,你们也别这么没出息。”笑着训了两句,吴小桐转了话题,“你们也知道,我在东边河里放了几个鱼篓子,逮的鱼吃不完,也比较容易,只需每天去起一回就成。你们家里谁有闲着的竹篓子,也拿去寻个地儿放下去,每日里桌些鱼虾也能改善改善。”
三个小子听得满眼放光,一边答应着,一边开始盘算,家里的竹篓子……
吃过午饭,刷碗和收拾的活计被吴小桐交给了三个小子,她则寻了一根麻绳系成绳圈儿,带着柳叶儿玩起了翻绳。
洗过碗,由吴小桐验收了,三个小子就急急地回了家。被吴小桐说的心动,三个孩子迫不及待地要去下篓子逮鱼了。
第二日,吴小桐再次跟小亓上山,这一次陷坑终于有了收获,而且颇让吴小桐惊喜的是,陷坑出手不凡,一下子就捉住了一只小野猪。说是小野猪,也有百十斤大小了,及得上十几只野兔了。是以,绳扣空空,其他陷坑也没有收获,吴小桐都没有在意,只顾看着小野猪笑的见牙不见眼了。
百十斤的东西,她一个人是弄不动了,小亓又不能用力,于是,小亓自告奋勇提前回去,叫了拴住三个人来,与吴小桐一起,一人扯了根猪腿齐心协力将野猪抬了回去。
等他们回到家,老苍头却没有休息,正在院子中间修整着竹子。一看抬了一头小野猪回来,老苍头也有些意外,随即指使着吴小桐烧水,他则把小野猪接过手去,拿了一把菜刀,开膛剥皮。
褪褪鸡毛啥的也还罢了,这剥皮开膛的活儿实在血腥,吴小桐干脆避开眼,专心烧水。几个小子却兴奋不已地围在旁边观看,偶尔递个东西帮把手啥的,还叽叽咕咕地议论着,咋呼着,把吴小桐听得直摇头。
一锅水烧开了,那边老苍头也已经收拾利落了,连块儿都分好了,只有猪头难清理,老苍头不知从哪里寻了一段铁棍来,放到灶火里烧红,烙去猪头上的猪毛。
吴小桐看着,一头整猪大都剁了块,只有四条猪腿仍旧完整着,看看老苍头,吴小桐就笑开了,欢欢喜喜地招呼小臭儿、俊子和拴住:“来来,分肉啦!”
说着,她折了四根细竹枝,用刀子削成两长两短,然后跟三个小子道:“四个猪腿有大有小,咱们也没法挑捡,抓阄决定,抓着长的竹签要后腿,抓住短的竹签要前腿。”
一听这话,三个小子都很服气,连连点头,都瞪大了眼睛关注着吴小桐手中的四根竹签。
吴小桐笑眯眯地把手背在身后,略略倒腾了一回,把竹签露出来的部分弄成齐平的一排,就举到三个小子面前抽签!
俊子一脸迟疑,犹豫不决着,小臭儿已经伸手抽了一根:“我先来!”
竹签到手,小臭儿就苦了脸,他抽的居然是一根短的。
俊子抬起手,却被栓柱抢了先。就见拴住绷着脸,一脸紧张地上前捏出一根竹签……长的!这个憨小子的脸上登时笑开了花!
吴小桐把手往俊子面前一举,笑道:“抽吧,还是一半一半!”
她刚才还真以为这小子是拿不定主意,等拴住得了一根长竹签他脸色一苦,她才恍然明白,这小子扮猪吃老虎,打着别人把短的拿走,他落个大的呢。没想到,小臭儿和拴住一长一短,落下的两只竹签仍旧是一半机会,跟一开始完全没区别!
被吴小桐这么一说,俊子也红了脸,略显赖皮地嘿嘿一笑,闭上眼睛也拎出一根竹签来……
“唉,怎么是根短的!”俊子看着手中的竹签哀嚎出声。
吴小桐勾着嘴唇笑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心道,小样儿,在我眼皮底下还耍心眼儿,哼!
在她身后的小亓,看着吴小桐背着手将两截短竹签扔掉,眼睛微微一眯,勾着唇角露出一抹笑容来。
不动声色地处理掉罪证,吴小桐笑嘻嘻地招呼:“好了,都挑好了,赶紧把自己抓的肉送回家,但别在家里吃了,都回来吃,晌午我给你们炖肉!”
这会儿日子都过得不宽裕,哪怕拿回家一根猪腿,大人也不可能舍得炖肉,而是腌成咸肉,或熏成腊肉,留着以后有客人的时候用。是以,听吴小桐说晌午炖肉,三个小子比得了猪腿还欢喜,连连答应着,拎了猪腿撒丫子往家跑,那样子,仿佛跑慢了就耽误了晌午吃肉似的。
三个孩子跑走了,吴小桐转回头来,对老苍头笑道:“谢谢爷爷!”
老苍头眼皮也没抬,淡淡地哼了一声,继续收拾起自己的竹子来。
吴小桐也不以为意,手脚麻利地开始开始处理猪肉。
入乡随俗,吴小桐也舍不得把剩下的肉都煮了,那条后腿和一些比较厚实的肉块被她挑出来放在一边,只捡着排骨脊骨块装在篓子里,送去溪水中冲着,以漂去血水。猪内脏也被她拿到溪水边清洗。说实话,在现代别说让她洗这个,这些东西她都很少吃。当然,也不是嫌弃腌臜,那时候是嫌弃内脏脂肪含量高,惦记着减肥来着。
到了这里,不再以瘦为美,也没有谁想着减肥,这里并不以瘦为美,说人胖了反而成了夸人的话!吴小桐在大半个月衣食无继流落街头之后,又连着几个月不知肉味儿,早已经把上一辈子的骄娇二气彻底丢开了,这会儿只要有肉吃,洗个猪内脏算什么!
心肝好说,冲洗去血水就算是干净了。吴小桐将洗好的肉块儿和心肝一起放进开水里汆烫,随着热气蒸腾,一股腥臊气弥漫开来,让吴小桐捂住了鼻子,一贯不动声色的小亓也皱起了眉头。
还好,这股腥臊气也有限,吴小桐将除了血沫的肉块捞出来,刷了锅添了清水,烫过的肉块心肝又用清水洗了一遍,这才放进锅里炖。木姜子、花椒、野葱去腥调味,大火烧开后,转成小火慢慢炖着,小亓看着火,吴小桐拿了小半碗面粉,又去溪水边清洗猪肚和猪肠子。这两种脏器味道重,仅仅清水冲洗是不行的,需要用盐巴和面粉分别搓洗,再用清水漂洗干净,才能把异味去除干净。洗净的肚肠味道极好,卤、炒皆宜。
野猪的肚子还能治胃病,对于慢性胃炎、胃溃疡,有很好的治疗效果。
弄完这些,再转回来,小院里已经被浓郁的肉香所弥漫。小臭儿和俊子、拴住都回来了,还都带了些‘回礼’回来,小臭儿带回来的是一串干蘑菇,俊子带回来的是两斤新绿豆,拴住家境最好,带回来的是二十个鸡蛋。不管贵贱,都是家里自产的物事儿,都不花钱的,却实惠。让吴小桐感受了一把乡亲的淳朴和厚道。
小臭儿替了小亓烧火,俊子和拴住则帮着老苍头收拾竹子。
吴小桐揭开锅盖,拿筷子挑了一小块肉出来,用碗端到老苍头面前:“爷爷,你尝尝熟了没!”
别看只是品尝食物,在这会儿也是有讲究的,特别是好东西,并不是做菜的人品尝,而是端到家中的老人、长辈面前,请老人长辈品尝。是尊老的意思。
这会儿,吴小桐的做法,显然得了老苍头的心,接了过去尝了,道:“略欠一点火候,再炖一刻钟……该放盐了!”
大锅炖肉比较讲究,不能太早放盐,而是等肉炖到九成烂的时候,放盐,再继续炖一会儿,盐巴入味儿,肉也刚刚好炖到酥烂。这样炖出来的肉酥烂,不柴不腻,最是好吃。
吴小桐轻快地答应着,转回去放了盐巴,盖好锅盖转回来,也凑到老苍头跟前,询问道:“爷爷,你弄那么多竹子作啥?咱家的筐子、篓子很多了,够用了。你夜里当值,白日还是要多休息才行啊。”
老苍头瞥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又愉悦了一份,眼中甚至带了一点笑意,和颜悦色道:“给你搭间屋子!”
吴小桐很有些意外,略一思量,也就明白了。
如今,家里只有一间屋子,晚上她跟小亓挤在一个屋子里,白天老苍头也要在同一间屋子里歇息。虽然之前她没有言语,却也察觉到了一些不便,之所以坚持着,不过是依仗着这具身体小,还没发育。眼瞅着能吃饱了,有了鱼、有了鸡蛋,还有了野味儿添补,营养渐渐充足,她自觉长了不少肉,比之初来时的皮包骨已经好了许多……甚至,这一两天,平平的胸脯也微微有些发胀,经历过一次,她自然知道,这是身体发育的信号。一旦身体发育了,她就不适合再跟男性睡一个屋了,不说安全问题,至少会很不方便。
念头转过,吴小桐也想起福顺酒肆,那边可有的是房间……不过,这个念头也就在脑中一闪,就被她否定了。
她之所以主动提出来照料福顺酒肆,固然有些小私心,想着过年过节时,能够用一用酒肆的厨灶,但更多的则是为了报答宋掌柜和刘胖子对她的关照情分。至于去那边居住,性质则就不同了,既然老苍头能够搭屋子,她更愿意住在自己家里。
老苍头砍了十几根竹子,这会儿已经把竹枝竹脑都砍掉了,正在用火燎竹皮。
吴小桐转着眼珠子看了看小院。
老苍头原来住的院子不大,却是三间房的宽度,只在中间有一间青石墙基木制墙壁茅草顶的房子,屋两边都有一间房的余地。因为院子是北向,屋子东侧的空当开了大门,只剩下西侧的空当能加盖房子。之前搭的灶台棚子就在东侧,西侧开了菜园,西南角则是茅厕。也就是说,搭起屋子来之后,推开窗,就对着一片菜园,葱郁碧绿的蔬菜做窗景,倒也不错。
唔,至于角落的茅厕,上山挖几棵竹子来栽上好了,一丛翠竹遮住了不雅之所,还给小院添了一抹景致。
盘算着,吴小桐很是有些憧憬起来,甚至连屋子里用什么窗帘,糊什么墙纸都盘算了一番。
“……还要用青石么?”吴小桐琢磨着,开口向老苍头询问。
老苍头手下不停,一根根粗壮的竹子在他的手中,仿佛有了生命,要弯则弯,要直则直。
“嗯,叫上三五个人帮忙,去山上远一些好了,不过两三天就够了。”
吴小桐抓着下巴又开始盘算,村子里找人帮忙是要管饭的,这头野猪还剩下一条腿和十来斤肉,还有猪头猪肚猪肠子,也差不多够了,家里有鱼,菜园子里有菜,不够的话还能去采些蕨菜、捉些螺蛳……
盘算一回,吴小桐心里有了数,也就不再多想,再去看看锅里的炖肉,已经酥烂入味,于是招呼老少几人开饭。
一瓦盆炖肉,油汪汪颤呼呼,浓香扑鼻,香气四溢的,往桌子上一端,三个臭小子的眼睛就贴上去挪不开了。
吴小桐好笑着,一人拍了一巴掌,撵着他们去洗手,她则端了一盆子糙米饭上来,又有凉调的蕨菜和腌制的香椿芽,荤素搭配,相得益彰。
之后,吴小桐又盛了两碗,都挑着肋排盛的,是给老苍头和小亓的。她自己则跟三个臭小子一起吃。
糙米饭不如白米饭香甜,却管吃管添,三个臭小子没有谁嫌弃,端着饭碗,吴小桐一人给他们浇了一勺浓香的肉汤,三个小子就甩开筷子,大吃起来。
尽管吴小桐天天不住地干活,自觉饭量不错了,但相较起三个臭小子来,却差的太多了。吴小桐一碗米饭,加两块排骨就饱了,三个小子中最少的小臭也吃了满满三碗饭,拴住最多,吃了四碗半还想吃,可惜没有饭了,最后吴小桐把锅巴给三人分了。
吃罢饭,俊子打了个响亮的饱嗝,一脸满足地抚着肚子道:“这一顿把几年的肉都吃了……过年也没吃这么好过!”
吴小桐听得心酸,相比起现代的花朵们,这些孩子的生活条件实在是太清苦了。
笑了笑,吴小桐给三个孩子打气:“这不算什么,等咱们打猎的本事练出来,顿顿都能吃肉!”
“啊?打猎的本事?”俊子又是憧憬又是茫然地重复。
吴小桐沏了两盏茶,递到老苍头和小亓手中,一边信心满满道:“是啊,小亓哥哥不但会做绳套、挖陷坑,还会射箭呐,等他的腿好了,就让他教咱们射箭,到时候,想吃野猪射野猪,想吃鹿肉就射鹿……只要山里有的,要什么没有!”
三个孩子被她忽悠的简直两眼冒星星了。
小亓一直在旁边含笑静听,那笑容却仅仅流于唇角,并没有到眼底,半垂的眼睑下,一双眸子里是若有思。
连续两天上山,他又隐约想起一些片段。他想起了月黑风高之夜,在山林中挣扎求生……还有被吴小桐半背半拖着带下山……他很想知道,他是怎么进了山,又是怎么受的伤……隐约知道,他这次受伤并非意外,却偏偏蒙了一层雾,看得见影影绰绰模糊不清,想再看清楚些,却不能够了!
老苍头听着吴小桐的豪言壮语,也没有说话,只是嘴角露出一抹略显生硬的笑意。
这孩子,也真够大言不惭的。还吃什么射什么,就是神射手也没这么自夸的啊!不过,倒是能够帮着她练一练箭法,还得打熬一下身子骨,练练臂力,弯弓射箭,没有臂力可不行!
思忖了一回,老苍头取了一爿竹子,劈成两指宽竹条,然后放在火上烘烤,趁热弯曲,吴小桐和三个小子还在吹牛皮呢,一回头,就见老苍头已经弯好了两把弓干。
“爷爷……”吴小桐惊讶地低呼了一声。
老苍头也不理会,起身进屋,片刻拎出一根灰扑扑毫不起眼的绳子来……吴小桐微微一怔,就认出了,这是拴在屋子里搭布巾搭衣服的绳子,之前她一直用,却一直没注意,这会儿看老苍头把它拎出来,她再迟钝也知道,这东西绝不是普通的绳子!
竹为弓干,牛筋为弦,树枝粘了鸡毛做成的弓箭……
吴小桐说那一番豪言壮语的时候,也压根没想到,老苍头如此鼎力支持,她不过说了一句练箭,他就二话不说地替她张罗出两套弓箭来。甚至,还在院墙上挂了两个稻草人做靶子,给她们练习射箭所用。
虽然受材料所限,弓和箭都很粗糙简陋,特别是箭,因为没有箭头,也几乎没什么杀伤力,但却能够练习瞄准和基本射箭动作。
而小亓,也很自动地当起了弓箭师傅,开始一板一眼地教导起吴小桐射箭来。
射箭,第一练的是臂力,第二练的就是目力。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特别是吴小桐毫无基础,只能一点点练习,急不来。
吴小桐在最初的惊讶之后,也就很乖很听话地任由这两个人安排。她不是真的小孩子,知道乱世求生不易,能有一手自我保护的技能也是极好的。退一步说,天下太平了,有一手好箭法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最不济还能跟她自己吹的那样,想吃啥野味儿就随手猎开,多方便呐,还不用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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