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福益携了灵云的手走进顺轩楼,早有伙计接着将他们引到阎达江劝和海思丁、詹平豹的雅间里。
马福益喜孜孜走进来,兄弟们一齐起座抱拳敬礼。马福益挥了挥手,请大家坐下,也拉灵云坐在肩下,对惊诧的兄弟们说:
“好消息!实在是好消息!喜事!大大的喜事!──你们瞧,她是谁?这异地相逢真是老天安排,奇妙的很。她就是我的侄女,龙凤门阴阳剑的掌门人嫡亲独女青鸾姑娘啊!”
大家一齐向马福益贺喜。
马福益对灵云说:“还不跟叔叔们见礼?”
灵云这时规规矩矩地站起来,朝每个人合什致敬,倒让马福益收敛了笑容,好一阵子心里叹息。
灵云见场面尴尬,乖巧地扯了下马福益的衣袖,悄声说:“我想去看看那位生病的女子,我那共过患难的姐妹,暂且告退,好吗?”
马福益连连点头:“好好好,就去吧。照顾一个女子,兄弟们本也是多有不便的。”
灵云出去了。
海思丁跟着起身:“我妻病重,无心久留,请诸位义士高抬贵手,放我去吧!”
马福益随意地问了一句:“义士!你妻怎么称呼?”
海思丁一时窘住,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马福益又问:“瞧你妻的妆素打扮,还是个青春处子,怎就成你了你妻子?”
海思丁更是难以解释,额上冒汗。
阎达江插问道:“义士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如果实在不愿和我们结交,我们也只好……”
海思丁惶急地说:“的确是有难言之隐,说实话,我还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詹平豹这时说话了:“如果我没认错的话,贵夫人是河南总督义小姐的贴身婢女,名叫兰霞。真没想到不足一个月,乱蹦乱跳的女孩子竟变成呆呆傻傻的这副模样,而且竟成了人家的妻室,而且身为丈夫的竟不知妻房的姓名,谁能相信天下有这样的奇事?”
海思丁默默地摸出一张纸笺,双手递给马福益赌气地说:“媒证在此。”
马福益轻声读道:“无名小姐明鉴有知:你不幸厥卧荒野,是兰德镖局孟兰德将你救下,海思丁义士不辞风险夺来解药将你救活,并背你逃离关帝祠,免受火焚。为此,我做为人证斗胆说媒妁之言,将你许与海义士缔结连理。续前生之缘,度百年之好。来日方长,后会有期。江湖女侠急叨令八叔之一、长沙七姐米秀娥题。”
阎达江兴奋地笑道:“米秀娥?七妹?大哥,他是七妹的人!”
马福益也十分高兴:“海义士,原来咱们是一家人哪!”
詹平豹感情复杂地垂目不语。
阎达江关切地问:“你妻这副模样,想是解药有诈?”
海思丁愁眉苦脸,又摸出一张纸片。
詹平豹一把夺去,说:“给我看看!”
詹平豹展开纸片,不看则已,一看便怔定住了,随即大睁的眼眶里竟滚出一串豆大的泪珠。
几个人不禁面面相觑。
马福益干咳了两声,说:“我看得出来,壮士也是个天生的情种,素昧平生,本不该刨根问底,看在我痴长几岁的份上……”
詹平豹甩掉眼泪,直突突对海思丁说:
“我认得这笔迹。海义士,告诉我,这字条出自谁手?”
海思丁说:“侯钟侯公子。”
詹平豹将字条拍在桌上:“这分明是总督小姐的亲笔……”
海思丁惊说:“他分明是个年青俊朗的公子嘛!”
詹平豹追问:“你倒说说看,这年青俊朗的公子什么身材?什么长相?声音举止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海思丁回忆说:“这侯公子中等身材,大约到我肩上这个地方,”海思丁用手在自己肩上寸半左右的地方比划了一下,“圆脸盘儿,眼大眉黑,双唇红润,头戴一顶镶着方形翠玉的学士帽,微笑起来,右脸蛋上便出现一个浅浅的旋窝儿,而且……”
詹平豹一直盯着海思丁连连点头,此时迫不及待地接口说:“而且右嘴角上方有一颗小小的黑痣,对不对?”
海思丁更加吃惊:“你怎会知道?莫非他──”
詹平豹斩钉截铁地说:“女扮男妆!总督小姐樊菊女扮男妆!”即而焦灼不安地轻轻跺足说:“但不知她为什么跑出了总督府,变成了侯公子?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呢?”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大家只能彼此唏嘘,惊叹时下竟有这样的奇事。倒是海思丁一心惦着他的呆傻女人,拉回话头说:
“我不管他是不是总督小姐,我只知当初侯钟侯公子并不愿说出解药的秘密,是大家逼的他不得不写。”
詹平豹隐约感到樊菊的出走、樊菊假冒公子不肯挽救兰霞、以至兰霞的中毒似乎与自己有关,便沉重地跌坐一旁,垂头不语。假如自己和兰霞越轨的事败露,以至招来樊菊毒杀兰霞的话,那么他将不再怨怪兰霞而只能愧对兰霞,他不能忘记自己一个男儿之身的责任;假如果真是樊菊下了毒手的话,那他虽然深爱樊菊却又不能不恼恨樊菊,然而这种心情又该怎样述说?想想海思丁方才所说“侯公子”曾受到众人“逼迫”的话,詹平豹又不能不对樊菊的遭遇深感同情,但他又不能对樊菊的“义举”完全苟同,这种心情,让詹平豹如吞吃一口沾满泥土的糕点,咽下去,满嘴苦涩;吐出来,还是满嘴苦涩……
阎达江倾身询问詹平豹:“壮士!天下笔变迹相似者多的是,你敢确认,这一定是小姐的笔体?”
詹平豹肯定地点头。相恋多年,鱼雁传书,这点把握不在话下。
马福益说:“既然如此,咱就暂且相信侯钟侯公子是女扮男妆。但有一样我不明白,既是小姐的亲笔密方,却为何救不了兰霞的命?”
詹平豹叹息说:“小姐的解药之密并不错,但凭解药救人,才只是救了一半。也就是说,体内毒性被抑制之后,人被救活,其实并没真活。只有把人放在蒸笼里蒸熏一个时辰,让毒性彻底排出体外,人才算是最后获救。假如郁结在体内的毒性憋在皮肉血骨之中流不出来,那将来就还会有复发的时候,到那时就再无药可救、无法可想了……”
海思丁紧张地问:“那兰霞她,还有救吗?”
詹平豹问:“她这付样子有多久了?”
海思丁说:“大约有四、五天了吧?”
詹平豹哀痛地说:“那也只能是试试了……”
正说着话,研究怎样蒸熏兰霞,门外跑来一个伙计;还未等伙计开口通报,后面几位壮汉已经豪爽地喊开了:“哪位哥哥救了俺弟兄的命,俺拜山来迟啦!”马福益听出来是来了同道,忙起身拱手道:
“不知你哥哥旱路来、水路来?”
为首一人口答:“兄弟旱路也来,水路也来。”
马福益考问道:“不知旱路有多少湾?水路有多少滩?”
来客不含糊地:“雾气腾腾不见湾,大水茫茫不见滩。”
马福益听来的意思是一路顺利,便请教道:“三天不问名,四天不问姓,请问你哥哥高姓大名?”
来人含首道:“兄弟姓郝,单名一个雷字。”
阎达江抱拳问:“请问你哥哥金山银山,哪座名山?金堂银堂,哪座名堂?三十六把金交椅,七十二道挡金牌,你哥哥高升哪一牌?不对牌不成式你哥哥明言指示,我兄弟也好向哥哥请教。”
郝雷答道:“兄弟得义兄仁兄恩兄拜兄提拔,入在双虎山中。多老大哥栽培,少受老大哥夹磨,承蒙老大哥信任,今为外八兄圣贤军师。”
马福益听说来客郝雷是双虎山的人,必是被炸死的陈祥金的部下,心存疑虑,当下施礼道:“久闻哥哥大名,未见其人;今日一见,名不虚传。九岭十三坡,久闻哥哥站得高,望得远。站在峨眉山,望得洞庭湖。不知军师驾到,有何见教?”
郝雷委婉地诵唱道:“日出东方一点红,秦琼打马过山东,胯下一匹黄膘马,五湖四海望仁兄。天下豪杰访豪杰,地下英雄访英雄,惟有兄弟无处访,今日幸得遇仁兄。”
郝雷以秦琼自此,道出了自己的难处;但又不敢以英雄豪杰自居,表现出投奔者的谦恭。马福盖也谦和有礼地说:“贵军师太客气了。”
郝雷朝前一步,一口气贯到底说道:
“连香凯连香,都是梁山一柱香。不共山来不共堂,不共爷来也共娘,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只有金盆栽花,哪有梁山分家?只有一个梁山,哪有两个水浒?你老哥果有天才地才、文武全才;三十六本天书,本本看到;七十二本地书,页页看清。我兄弟三十六条全不晓,七十二款并不知。你哥哥威风过界,仁义过天,真正肚大量宽,盼老哥开龙山、设贵堂、龙兄虎地、会合一堂。”
果然是陈祥金的老部下寻投新主人来了,马福益直言责问道:“会合一堂,千秋聚义,当然是万水归源,好事一桩。但你家大龙头暗受招安,背里投降,坏了我们哥们儿的名声义气,贵军师想也曾出谋划策?你让我如何信你?”
郝雷激越地手拍着胸膛说:
“陈祥金受招安,小人未受招安!陈祥金的所做所为,小的尽知。但会规森严,一旦挑破面皮,兄弟生命不保事小,牵连山寨声誉事大,故而装聋做哑。如果招安投降是兄弟的主意,今天兄弟焉敢面对马大龙头,自投罗网?兄弟早知马大龙头深明大义,有刘玄德的美誉,故而不避嫌隙,率众弟兄来投。马大龙头不信,我们人人可指天立誓,若有虚言半句,日后碎尸万段!”
马福益也料想他没有诈降的胆子,于是兴奋地拍案道:“好!哥哥信你!说设堂就设堂,龙兄虎弟,会合一堂!千秋聚义,四面八方!来,请坐!上酒!”
听叫上酒,店家走上来,说:“初三初四娥眉月,十五十六圆月明。月亮团圆随天好,世上只有水为先。”
马福益道:“原来你也是会中兄弟!既如此,我来问你,你什么将那贫病老
人扔出店去?见死不救已不是好汉,更何况雪中加霜?”
伙计插话说:“那老汉一气住了半个多月,分文未给,到如今躺倒了装蒜,您说碰上个这么样的滚刀肉,让我们又有啥法呢?”
马福益威严地瞅着店东家:“什么人如此不懂规矩?”
店东家扭身不由分说,啪、啪左右开弓打了伙计两个大嘴巴,战兢兢对马福益说:“小的一时分不清轻重,做下了糊涂事,全凭大爷责罚指数;小的决不敢败坏咱会上荣光,让兄弟们戳脊点背……”
马福益说:“那好,你立即去收拾两间上等的客房,去请上等的名医给那老人医治,所用的钱款,全包在我身上。”
店东家忙说:“哪能让大爷破费?就让小人将功补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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