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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沉夕云起,又是黄昏时候。
一辆牛车慢吞吞地在超勇公府门前停了下来,大门紧闭,连个看门人也没有。
牛老车破,赶车的还是个上了年纪的驼子。驼背老人喘的比拉车的牛还厉害,好像要随时背过气儿去一样。
“咳咳咳,到了,还不快下来。”驼背老人对车里的人说。
半旧的碎花布车帘掀开,下来一个窈窕身影,红衣似火,眉目传情。
红衣女子怀里抱着个胖嘟嘟的小娃娃,不过两三岁的样子,穿着虎头鞋带着虎头帽,长得敦敦实实的很可爱。
女子扯了扯衣襟理了理头发,口里埋怨道:“死驼子,你这破车慢死了,早知道还不如雇一辆骡车快一些。”
驼背老人咳嗽了两声,说道:“你当我稀罕拉你吗?要不是你死求活求的,谁愿意这么冷天跑这么大老远的路。”
“别废话了,快去叫门。”红衣女子催促道,又抬头看了看府门上漆皮剥落的门匾:“你确定是这家吗?”
“我还没老糊涂呢,”驼背老人气哼哼的说着走上台阶去敲门。
冬瓜正在门房里和葫芦两个人烤红薯吃,今年新栽的红薯刚拿出来卖,葫芦早起买菜的时候买了不少回来。
门房背阴,加上天冷,所以生了个小炉子,一来取暖,二来还能烤点花生红薯啥的。
听到敲门声,冬瓜觉得奇怪,说道:“都快吃晚饭了,这时候谁会来呢?”
葫芦说道:“快去看看吧,说不定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呢。”
说着也站了起来,和冬瓜一起到门口去。
“驼伯来啦!”冬瓜打开门,一眼就认出了驼背老人,亲热地招呼道:“什么时候从家走的?走了大半天吧?快进来喝口热茶。”
“这位是?”葫芦看了看抱孩子的红衣女子,这位主儿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还没等驼伯开口说话,红衣女子朝葫芦甩了个眼风,娇声说道:“我叫吴六娘,你们公爷最爱喝的梨花雪就是我亲手酿的。今天来是来找你们公爷叙旧的。”
冬瓜一边把他们三个人往里让一边跟葫芦小声嘀咕:“这女的该不会是上门讨风流债的吧?咱们公爷每年可都要到她那儿去几次。而且你看她还抱着个孩子,该不会是咱们公爷的吧?”
葫芦翻翻眼睛说道:“你那是什么眼神儿?那孩子都未必是这女人的,跟咱们公爷又能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知道这孩子不是这女人生的?”冬瓜一撇嘴:“你看他们两个多亲呐!”
这时那孩子就像是为了佐证冬瓜的话一样,甜甜的对吴六娘喊了声娘。
吴六娘极自然的亲了亲他的小脸,又像怕他冷似的,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襟。
“叫娘又怎么样,”葫芦不以为然:“这女人一看就没生育过,不信一会儿你问问她。”
“要问你问,我才不问呢。”冬瓜说。
“我的天呐,好歹也是个公爵府,怎么破落成这样?”吴六娘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叹息:“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宅子早就没人住了呢。”
此时钟野正在院子里溜达,听到有人说话就走了过来,一眼就看见了吴六娘和佗伯,不由得很高兴的迎上来说道:“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我们这么大个人瞧不见吗?”吴六娘抖着怀里的小娃娃说:“明明是三个人。”
“不错,不错,是我口误。”钟野哈哈笑着伸出手来:“一年多不见了,让干爹抱抱。”
自从钟野救了吴六娘的孩子之后,吴六娘便索性让他做了这孩子的干爹,钟野也觉得和这孩子颇有缘,便没有拒绝。
“若是嫌干爹叫着麻烦,把干字去了也行啊!”吴六娘妖娆地侧身,几乎要靠到钟野身上:“我不嫌弃。”
钟野抱着孩子往后退了一大步,吴六娘差点儿摔倒,翻了钟野好大一个白眼。
“外边冷快到屋里暖暖吧!”钟野把客人让进屋子里去。
“对了,我今年新釀了竹筒酒,滋味不错,这次给你带了不少,还有哑婆做的泡菜,在车上呢!”吴六娘对钟野说:“自从这死驼子上次回去说你居然是超勇公,我就一直想到你府上来看看。只不过菜社太忙,一直拖到了这时候。”
春天的时候,吴六娘按照约定让驼伯进城给钟野送梨花雪。
钟野于是请他来府上做客,驼伯回去同吴六娘说了,吴六娘自然大感好奇,想着要进城来看看。
原以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谁想到了这里一看,分明是一匹瘦马。
吴六娘忍不住逗钟野:“原本一听你是公爷我还唬了一大跳,现在一看咱俩还蛮般配的,你看你手底下就两个仆人,一个呆呆傻傻,一个阴阳怪气,也不比我手底下那俩货强到哪儿去。虽然守着这么大个院子,可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过得还不如我呢!”
“你快饶了我吧!”钟野呵呵一笑:“我怕你成了公爷夫人之后借着由头把半个京城的男人都糟蹋了。”
“那不会,”吴六娘媚眼流转,直扫钟野下半身:“就凭你一夫当关,保证我没外心就是。”
“那也不成,”钟野一边逗那孩子一边说:“我心里有人了。”
“且!”吴六娘轻哂:“最厌烦你们男人装作一往情深的死样子了,恶心!”
钟野也不计较,让葫芦和冬瓜去搬车上的东西,顺便弄一顿像样些的晚饭款待两位客人。
驼伯的车上拉了不少东西,除了酒和泡菜还有不少腊味和干菜。
冬瓜和葫芦两个人抱着酒坛子往里走的时候见钟野正站在门里把那个小孩子托在自己手掌上,逗得那孩子咯咯大笑。
“唉!要是咱们公爷也有了自己的孩子该多好。”葫芦叹息着说:“眼看着快三十岁的人了。”
“要是公爷有了孩子,是不是也得让你当奶妈呀!”冬瓜愣头愣脑的说。
“你他妈要是能让我产奶我就当。”葫芦轻飘飘丢过去一个白眼说道:“这么多年凡是女人干的活儿,我都干的差不多了,也不差这一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