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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阿克琉斯之踵(中)(1 / 1)

是的,经过昼夜讨论,六月八日黎明时分海防挂们决定接受米人国书,原因嘛很简单,因为幕府存在一个天大的弱点——幕府的弱点多了,但被海防挂们共同认可的弱点此时只有一个,而且米人佩里提督也隐隐约约猜到了这一点。

7月10日,佩里派出的勘测船到达观音崎附近——再往里就是江户湾内海了。当天,香山左卫门以浦贺奉行的身份登上了萨斯喀那号,要求拜见佩里提督,但佩里依然让副官出面接待。

香山此行露出了一个破绽,米人倒是没怀疑他是假冒的浦贺知事,而是香山的突然出现给佩里提了醒,为啥浦贺知事突然出现而且言辞之间非常激动,我们都干了啥?

这么一琢磨,佩里和其他人都有点明白了。

佩里一开始的计划就是不跟无关紧要的幕府官员在长崎白白耗费时间,直接在对手的“都城”江户附近谈判,以免又被扶桑人用拖延战术打败——对扶桑的皇室和幕府将军之间的大小君关系,包括兰国人在内,此时西洋诸国就没一个人能搞明白的,连西博尔德都糊涂,因此佩里认为幕府就是封君,还把江户认作了扶桑都城。

之前佩里就对都城江户非常重视,而和历六月五日(西洋历7月10日),香山第一次登船后表现出异乎寻常的激动,对此佩里迅速反应过来,认为这是因为自己的勘测船靠近了江户湾内海。

但到底是不是呢?还有待验证。

于是第二天,他让勘测船继续向内海前进,果然香山左卫门又再次出现了,而且表达出更大的愤慨。

至此,佩里已经基本确认了,但为了进一步验证,7月12日佩里让勘测船又往前一些,果然香山左卫门又来了,这次他几乎是声泪俱下了,苦苦恳求米人再多忍耐一下,“答复马上就来”。

于是,佩里提督终于确定,扶桑非常担心自己闯入江户湾。那江户湾里有什么值得如此担心的?佩里和身边的人只知道一样东西,那就是扶桑的“都城”江户。

佩里高兴坏了,他对副官宣称,“我方掌握了致胜的关键,因为现在已经发现了对手的阿克琉斯之踵。”

阿克琉斯是《荷马史诗》中的一位英雄,他刀枪不入、战无不胜,但唯一的弱点是他的脚跟,后来被敌人发现了这个弱点,然后阿克琉斯就战死了。

佩里认为扶桑的“阿克琉斯之踵”就是江户,只要他表现出对江户的威胁那么对手肯定会让步。

事实证明佩里提督没有猜错,江户确实是幕府此时最大的弱点,几位海防挂就是因为担心江户遭受炮击才答应接受国书的。

当然,过程也没这么容易。

和历六月七日(西洋历7月12日),几位海防挂为是战是和吵了一晚上。

此时幕府一共有九位海防挂,除了德川齐昭之外都到浦贺了——齐昭虽然没来,但心腹手下藤田彪做代理也来了。

这九位海防挂位高权重,除了兼任海防挂外,按本身役职从高到底是,水户老藩公齐昭、大目付筒井政宪、勘定奉行川路圣谟和水野忠德、勘定吟味役兼韭山代官江川英龙,剩下四位的最高役职都是御目付,包括堀利熙、永井尚志、岩濑忠震、大久保忠宽。

这九位名声和才干都很显著,而且除了齐昭外都对兰学有一定的研究——别误会,对兰学有研究的不一定是兰学者,这里敢公然自称兰学者的还是江川坦庵先生独苗一个。

被任命为海防挂后,这些人可以接触到幕府得到的风说书等机密,因此这一年下来,就算不了解的也了解了——包括原本的棒槌藤田虎之介,他也通过齐昭接触了大量的西洋信息。

这些人最关注的是西洋诸国与中华的约定,等真看到之后无不面如土色——密约当然他们开不到,但公约的内容西洋诸国报纸都要报道,学次郎在米国只要花钱自有学者主动帮忙搜集和分析。

别看水户学说平日自催自擂,但连藤田都觉得扶桑可能比不了中华,这万一开国,恐怕结果更为惨不忍睹。

连藤田都这样,其他八位海防挂包括坦庵先生就更担心了。

可既然大家都担心,为啥还同意接受米人国书呢?

因为越担心越得接受——佩里认为扶桑的“阿克琉斯之踵”就是江户,海防挂们虽然不知道“阿克琉斯之踵”是啥,但“江户是敌攻而我必救之处”这个意见是统一的。

浦贺水道两侧的台场没建好,可品川外海的台场不是基本竣工了么,这还怕?

当然怕了,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谁敢保证江户能在战火中安然无恙?江户可是德川家的大本营,如果江户真被打烂了,恐怕德川幕府有倾覆之危——就算不倒台,但威望大跌是难免的,想必天下诸侯也会蠢蠢欲动,搞不好又如战国桃山时代一样开启又一次的乱世。

因此除非有全胜的把握或者遇到逼不得已的情况,否则开战是不可能开战的——这点连藤田彪都不敢否认。

那有全胜的把握么?没打过谁知道。再说了,你打赢这一次,下一次米人再来怎么办?就算米人不来,英吉利、鲁西亚、佛兰西,哪一个是好惹的。

那3英寸线膛炮和电解液触发水雷是神兵利器,可奈何幕府自己造不出来啊,万一打光了可就只剩下干瞪眼了,到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想都不敢想啊。

没有全胜的把握,那现在是否是“逼不得已的情况”呢?

谈不上吧,这米人这只说递交国书,国书里到底写的啥谁也不知道?要真如咸亨洋行说的就是“要求提供避难港、补给港和通商港口”,我看这也没啥。

“谁说没啥?!”结果这位海防挂话音未落,立刻跳出来好几位表示反对,但不久这几位就自己打起来了,因为有的人提议“保持原样最好”,结果遭到了集体嘲讽,“你长得美想的更美,这四艘黑船气势汹汹,难道是到扶桑打酱油来的?!”

参加商议的除了八位海防挂、一位代理,边上还有一直在装哑巴的两位,这两位倒霉人士正是浦贺奉行户田氏荣大人和副手井户弘道。

一开始,这两位还挺沉稳的,锅甩出去了,看剧还不好?——谈不上幸灾乐祸,毕竟全场就他哥俩官小,干好了功劳是别人的,干不好了这第一口锅就得扣到他俩脸上。

但看来听去,这两位觉得有点不对劲,几位海防挂大人好像吵起来了,于是这两位只好出来解围,虽说身份低有点尴尬,但也不能看着上司吵不是

——就算能看着上司吵,也好歹要出个结果啊,这眼看天就亮了,难道大家睡一觉再继续吵?人家米人可不惯着你,说不定没吵完黑船就开到品川外海了。

再说了,虽然户田和井户现在役职低点,但这两位也是大身旗本,真论起来和在座的身份都一样——水户的藤田虎之介除外,他是陪臣,如果不是挂着齐昭的名义大家都不会搭理他。

“咳咳,之前不是有十三个章程和四十二条应对么,要不要参考一下?”

听了户田和井户的话,在座的都闹了个大红脸——哪壶不开提哪壶,当时九个海防挂争斗不休搞出来这么一大摊东西,因为每个人都往里面拼命塞私货,只关注自己的意见是否在里面,别人的意见谁在乎?所以他们居然都没仔细看过全部。

吵了半宿也累了,喝口茶休息一下也好,所以大家散开以查资料的名义小憩一下。可无心插柳柳成荫,户田和井户既然这么说那肯定是有所指,居然真有一条符合现在的情形。

这条写到“如果需要左右为难、争执不下的时候,建议使用缓兵之计,不妨看看米人到底想干什么,然后再做决定”。不知道是哪位天才写的,居然挺合适。众人恍然大悟,米人老说国书国书的,这到底国书写了啥,居然至今没有人知道。

原本是想拖到米人粮草饮食耗尽,但现在拖延不下去了,不妨先问问国书的内容,如果真的如同中华哪样,打也就打了。

户田和井户这哥俩听了直咧嘴,“各位啊,之前汇报过了,我们不敢决定是否接国书,所以没正面问里面写了啥——怕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可侧面也打听了,米人称他们的提督佩里公然声称’不接国书前不会透露国书内容’。”

看来真得接国书了,不然贸然打起来无法向幕府交代,想象一下:

如果公方样和老中大人问起来,“因为什么打起来的啊?”

——“因为没接国书。”

“那是因为国书里面有为难乃至过分之处么?”

——“不知道啊。”

这不成了狂言了么——穿插在“能剧”中的“狂言”以滑稽的对白著称。

但接国书意味着必须给回复,万一那个米人提督佩里再要求“限期三日回复”,那乐子就大了,所以香山左卫门你再跑一趟吧,给米人说“公方样身体不适,只能翌年给答复。如果行就接国书,不行那就——,那就再回来商量。”

本来这个决定也没这么容易通过,反正水户的藤田虎之介是坚决反对,表示接国书就是妥协,但这次没人搭理他,崽卖爷田不心疼,这打起来又不是在水户,你当然装大个了。

剩下的八个海防挂里,以大目付筒井政宪地位最高、勘定奉行川路圣谟声望最高、勘定吟味役江川英龙在海防挂中的资格最老,这三位都表示“继续拖延也好,真要动刀兵也好,反正先把国书拿来看看才是老成谋国之道”。

这三位都这么说了,剩下的五位也觉得是这个道理,所以就这么决定了,赶紧回去睡觉,明日,不,今日买定离手一翻干瞪眼,就这样吧。

和历六月八日,西洋历7月13日,与力香山左卫门又冒充浦贺奉行登上了萨斯喀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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