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伊格那提耶夫和鲁西亚水军来说,攻击白主是必然的,因为这严重关系到帝国水军的荣誉。
自1857年8月15日白主战败以来,鲁西亚人被所有知情的西洋诸国嘲讽,认为“自克里米亚战争之后,其水军完全丧失了战斗力”——毕竟,在1853年11月的锡诺普海战中,鲁西亚还曾大胜奥斯曼水军,可四年之后,居然连远东的一个落后国度都打不过了。
对此,鲁西亚方面曾百般解释,“前期水军并没有失败,是后期登陆作战不小心导致的小挫折。”
可人人嘲讽被打倒的人是一种风气,尤其是克里米亚战争结束只过去了两年,昔日的对手们还是喜欢奚落曾经的失败者——谁让当年鲁西亚面对的几乎是所有欧罗巴列强的围攻呢,讽刺鲁人可以得到大家普遍的认同,堪称是社交的利器。
虽然没听过豆豆的故事,但伊格那提耶夫作为特使,在最近一年的远东生涯里,他还是感到了强烈的屈服感。
因此,同样是8月15日,时隔一年,他带了五艘战舰到白主洗刷耻辱。
和历安政五年(1858年)七月十一日上午,第二次白主之战正式爆发。
不过,尽管伊格那提耶夫身为特使身份最高,但具体的战斗却是由提督捷斯特文斯基指挥——伊格那提耶夫虽然是出身大贵族的特使,但他出身于陆上军势,因此对海战他只能放手。
捷斯特文斯基是一员服役多年的老将,作战经验丰富,是圣彼得堡特意挑选出来辅佐年轻特使的人选。
相对箱馆来说,白主的防御简陋了许多——白主没有如辩天岬这样的地利,海岸线平缓,因此相对容易进攻。
不过,让提督捷斯特文斯基闹心的是,现场居然有第三方存在:
有两艘米人的捕鲸船在远处观望,一直不肯离开。而这两艘捕鲸船居然都是蒸汽风帆混合动力的,相对于鲁人的风帆战舰,机动性和速度都占优,
最后,老提督决定不管了,谁爱看热闹就看,反正借口找好了,不怕引发舆论,那有个见证自己胜利的证人也挺好。
其实,箱馆之战开始时,交涉战船上突然发生爆炸,就是鲁西亚水军自编自导的——在各国纷纷与扶桑签订通商约定的时候,为避免英米等国的反感,特使伊格那提耶夫还真不敢贸然开战。
但随便找借口这种事,鲁西亚以前做的多了,完全没有难度:
不过,“追击海盗入港”已经用过一次了,这次不考虑;
而“人员走失”这条,则因为扶桑与鲁西亚之前没有签署约定,登陆就是入侵,而不上岸怎么走失人员,因此也不适合;
所以只有自残这个选择了。
鲁人在交涉船上点燃了木桶里的一包黑药,看起来声势浩大,但实际损失很小。不过这样一来,就可以用反击的名义开战了。
前面箱馆已经打过了,如今在白主就不用重新做作一番,鲁西亚水军索性直接开炮。
虽然鲁人战船有五艘,但其中包括了2艘武装补给船,因此作战的主力还是2艘三级风帆战列舰和1艘五级风帆巡航舰。
不过这就足够了,眼前的码头上连一艘小船也没有,而桅杆上瞭望的水手也表示这个地方就是个小镇子,除了覆盖范围大点,没有任何出奇之处。
鲁人不知道,白主奉行所如今经营的重点早两年就开始转移了,北部的丰原才是繁华之所,甚至连船厂所在地宗谷、鸿之舞金矿所在地纹别都有后来居上的趋势。虽然白主依然是行政中心和北虾夷地最重要的港口,但人数也不过三千不到而已。
何况,从和历六月底白主就开始进入战备,商船、渔场都转移到各处,甚至在接到箱馆开战的消息后,江川英敏把战船都送到西方的留多加去了。
战略上,应该是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遇到合适的对手。
在这一点上,鲁西亚水军犯了大忌!
按白主军势赞画的话说,鲁
人应该不理箱馆、直接突袭白主——虽然也没什么鸟用,但不管怎样,总比让对手有所准备强的多。
其实,特使伊格那提耶夫和提督捷斯特文斯基还真的这样想过,但箱馆是对外的港口、白主则是完全的扶桑私港,如果战斗最开始发生在白主,那无论有什么借口,都会显得刻意。
当治政和军势混合在一起时,往往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军势让步于治政。
何况,鲁人水军都是风帆战舰,而扶桑有飞剪船这样的高速通讯船,突袭发生的可能性很小。
所谓的战场迷雾就是这样了,交战的双方都有一些限制,因此很难发生对手行动全都在预料之中的时候。
不过,鲁西亚的行动确实笨拙了一点。
战争,战争,重未改变。
从无所不用其极的角度上看,白主众人曾经有几个不利于自身的推断:
第一,鲁人完全没必要死磕北地。
江户湾、长崎港是戒备森严,但大坂的防御就差的多,鲁人完全可以游击扶桑,相比北地,离江户更近的濑户内海应该是更好的选择。
第二,就算将战场预设在北地,但为啥非要局限在白主一地呢。
要知道,扶桑缺乏大型战船,而白主明面上能拿出来的战船更是微不足道,只有两艘小船和一艘高速通讯舰。
如果鲁人放过白主转而攻击其它港口,如塔路、慧须取、真冈、本科、敷香、宗谷、纹别,那奉行所只能束手无策,最起码港口是完全保不住的,很多地方被攻破也不可避免。
而且,村田永敏还提出了一个更吓人的观点:
如果鲁西亚人游而不击,主动封锁港口、阻断航运,那白主的乐子就大了。除了调动4艘蒸汽小船和敌人决一死战,完全没有第二条路走。
如果鲁西亚特使伊格那提耶夫知道这些,肯定不会恍然大悟,他只会破口大骂,“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
虽然今年又从欧罗巴调来四艘战船,但和上批一样,这样船只是补充给鄂霍茨克区舰队的,他自己只能调用。
也就是身为特使,他肩负着皇帝河帝国的重大使命,这才能借用。
要知道东西伯利亚的叛乱烽火还未平息,总督普嘉廷不知道多宝贵这几艘船——没有战船机动,交通不便的帝国北太平洋领地处处就成了孤岛!
其实说到底,还是克里米亚战争大败之下内外交困,因金库空虚和诸国的外事压迫,帝国无力承担大规模的远征;而远东的东西伯利亚总督府也残破不堪,无法给伊格那提耶夫更多的支持,甚至连侦查北虾夷地都暂时无力承担。
因此,1858年的这场战斗,对白主而言其实是一场预定时间、预定地点的战斗。
而相对白主于对手的了解,鲁西亚一方则基本上对敌人一无所知——虽然去年刚刚打过一场,但鲁西亚可没有宽恕的传统。被释放的俘虏水军中,贵族军官大部分被免职,普通水手则被发配到更艰苦的岗位上去了。
败给一个封闭落后的国度,尤其是大败在一个偏僻的地方,帝国丢了这么大的面子,当事人当然没有好果子吃!
其间,虽然也进行了一些对战斗过程的询问,但调查人员轻率地做出结论,“在登陆过程中缺乏组织,因而惨败;在船只撤离的时候,又犯了犹豫不绝的错误,最终酿成了大祸。”
至于军械和战术方面的反馈,因为参战水手在服役前大多是不识字的泥腿子,因此也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其实贵族军官更是不堪,对军势知识掌握的十分缺乏,腐朽的程度让人吃惊,根本提供不了多少有价值的信息。
带着种种不利作战,导致鲁人一开始就吃了个大亏!
白主扶桑人的炮火明显比箱馆稀少的多,但准确度却令人惊讶,而且狡猾程度也不可同日耳语。
因为一开始对手就只有几门炮还击,因此在敲掉码头附近的炮台后,鲁西亚战船不知不觉缩短了与岸边的距离
。结果,扶桑人突然从隐蔽位置开炮,火炮数量也增加到了十几门左右。
也不知道是打的准还是纯粹的倒霉,就在这第一轮密集火炮中,居然有一发开花弹远远落在了旗舰上,当场就将提督捷斯特文斯基炸成重伤!
但诡异的是,他周围的人却基本毫发无损,包括特使伊格那提耶夫也安然无恙。
其实,在之前的箱馆一战中,线膛炮的射程就引起了鲁人的注意。
但因为炮手的水准不行,导致命中率极其低下,并没有给鲁人带来多大的损失。而等到登陆作战时,一击即溃的胜利又加大了鲁人指挥官的轻视。
说到底,农奴制下的鲁西亚,加上传统上的文化封闭,在军势上已经大大落后于这个时代的一线了。
甚至他们都没有发现,之前被敲掉的炮台完全就是伪装过的假货,而码头背后山头上的台场,滚滚浓烟也是白主人自己弄出来的。
提督捷斯特文斯基的意外负伤,导致鲁西亚人在这场战斗向深渊滑落的速度加快。
接任的副手完全没有对抗特使伊格那提耶夫的勇气。
即使在五级风帆巡航舰碰到水雷受损的情况下,他也没有反对特使登陆作战的“提议”。
接下来的战斗过程和上一次基本没有两样,甚至更惨一些:
整齐列队的鲁人,依旧在追击到商业区时被伏击。甚至因为列队的缘故,在炮击下伤亡更加惨重。
而逃回船上的过程中,又被藏兵洞里的伏兵侧击。
按照幸存者的描述,“整个过程里,对手如同打鸭子一般惬意,而我们则疯狂逃命,因为敌人神出鬼没,现场甚至有大量的误伤。最后,一路上丢满了军械和尸体,真是好一场惨败。”
而且,因为临时提督不敢放弃上岸的特使伊格那提耶夫,导致又一次丧失了撤退的良机——其实,因为伊格那提耶夫穿着醒目,早就在乱战中被集火,然后毫无意外地战死了。
等鲁西亚人下定决心撤退的时候,又因为手忙脚乱偏离了原本的航线,于是水雷又建功了,2艘三级风帆战列舰全部受损,算上最早倒霉的那艘五级风帆巡航舰,三艘主力战舰全部进水,加上人手不足的雪上加霜,导致这些船最终全部在炮火中烧毁。
其实,鲁西亚人并不知道,在最后阶段,白主使用了秘密武器——苦味酸炮弹。
提前二十几年出现的先进武器,用来打木制战舰效果自然非同凡响,但这一点因为现场的慌乱在后来并未得到应有的重视,鲁人的军势调查组认为,“所谓的无法扑灭的猛烈火势,完全是人在慌乱中的夸大其词!”
最后,来袭的五艘鲁人战舰里,成功逃跑的还只是两艘打酱油的武装补给船。
第二次白主之战的战果和之前的非常类似:
此役参战的鲁西亚战船总计包括战船五艘,其中三级风帆战列舰2艘、五级风帆巡航舰1艘及武装补给船2艘,火炮总计186门,船员1500余人。
除了武装补给船外,其它船只全部被烧毁。
船员1530余人中,除了80余人逃脱外,大部战死、淹死,被俘的只有400多人。
而因为准备充分,这次白主的损失更小,虽然因为敌军人手增加的原因导致伤亡人数超过百人,但考虑到鲁人战死了近千人,这些损失真的难免。甚至由于这次鲁人没有大肆防火,战后保存下来的建筑还更多一些。
但鲁西亚在两次白主之战的惨败,还是引发了诸多后果——最起码,如果鲁人下一次依旧来袭的话,肯定会全力以赴,白主应该不会再有捡便宜的机会了。
十一天后,也就是和历七月二十二日,战果传回江户,一时江户纸贵、朝野轰然。
但与民间的一片欢庆声不同,即便打胜了,幕府还是落入忐忑不安的境地。
这件事如何收尾成了天大的难题,而大老扫部头则首当其冲,谁也不知道他会如何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