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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赊酒(1 / 1)

一夜朝南去。

川秋雨只觉体内丹田隐隐突破之意愈来愈烈。他直呼快些,别瞧青牛平时吃得多,似个草包,紧要关头四蹄不停,直朝南去。

放牛娃初窥修行门径,路也行的极快,不过片息。便是到了前数十日川秋雨修行的江畔茅草屋中。

茅草屋内,川秋雨盘膝而坐,放牛娃如是,只那头青牛儿在屋外啃着黄草,不亦乐乎。

汤渐红那粒丹药委实有些神通,川秋雨再画一方圆小阵,只将放牛娃涵在其中,川秋雨怕稍后将他给吓坏。

楼三千、含笑风寡言,此间突破关头,不可叨扰。

川秋雨沉神,调稳内息。疏通筋脉,眨眼之间,体内山川大河尽现,丹田之中那一抹金色溪流愈发躁动,上下起伏。

那一夜,先鸣南集,天现盛芒,垂天砂鹤与月舞,万丈金枪破云来。疾苦苍生楼若隐若现。赶夜捕鱼人,丢下鱼叉,伏在水中,不敢张望。

醉花楼。

四层阁楼处,雨桐闭门不出,手中紧握一纸词:“风吹柳,月高悬,春日一见秋不忘。花送客,雪染河,梧桐零星一盏灯。”

无语凝噎。

出门去,汤渐红守在门外,瞧她出来,只言一句:“男儿志在四方,他心知肚明,修为浅薄,护不得你周全。”

雨桐浅道一声:“归白期,从今往后,你指点我修行。”她只想,他护不得我周全,这有何难?那便由我护他安危。

汤渐红连夜文书:“醉花楼闭楼三年。”

远在万重山外,白平城。雾隐门,十二峰上。

一处洞天,一人袒裼裸裎,正于绣花床榻上,行鱼水之欢,他气咻咻,面色潮红。

紧要关头,忽的,“咔擦”一声,他指上玉戒破裂。

他愣了一息,就这一息,女人一声呜咽,极不满。

一息后,他仍是呆愣。

他丢下女人细细查探一番玉戒,毫无生机,他勃然大怒,一声参天修为迸射而出,一床血,女人一命呜呼。

“谁人杀我桑儿!”失心疯般吼道,正是木叶槐。

夜长终有破晓时。

江畔,秋风萧瑟刮蒹葭,茅草屋内,终是一声长呼,金色溪流风平浪静。川秋雨吐出一口浊气:“六段下游。”

一夜折腾,才息事宁人。

川秋雨瞧放牛娃仍是沉神修行中,周遭已有丝丝点点灵气盘旋,他笑:“一段修为,这般快!”不过下一眼,他是一愣,只瞧屋外那头青牛儿扭过一青角朝他张往来,已是痴傻,嘴里挂着嚼了一半黄草,川秋雨哭笑不得,昨夜放牛娃沉神修行,这青牛儿怕是惊坏了。这不瞧川秋雨方朝它瞧来一眼,它忙的往后直推三十蹄。若青牛儿可口吐人言,定道一句:“你是何方妖孽。”

川秋雨散去阵法,这才一夜,不急一时,便没唤放牛娃。可镜海之中早是炸了锅,吵个不停,就似关押了两个长舌妇。楼三千气势汹汹道:“若非是老夫的画阵之法兼梨花枪,他早是一命呜呼,你这疯老头也是死。”风与疯口说无异,楼三千喜占这个便宜。

含笑风切笑一声,当仁不让:“净嘴上本事,吹谁不会。老夫且问你若非老夫飞廉术将那厮遁身之术给逼出,你那梨花枪能戳中人么?”楼三千叫嚣:“放你娘的屁。”含笑风不怒反笑,丢了一粒槟榔在嘴中:“再者而言,若非老夫拉住你莫要助他,他能这般?痴人说梦!论远见,你差老夫一大截。论不要脸,老夫不如你。”

“川秋雨,你小子说道说道,究竟谁的本事高些。”楼三千见含笑风张手就欲打他,忙的将烂摊子丢给川秋雨。川秋雨闻言忙的出了镜海,不敢接话。刚是出镜海,就闻楼三千道:“风仙人,别、别打脸。裤裆也不能踢呀...”

放牛娃也从修行之中醒来,他眸中璀璨连连,自身确是不一般,只觉浑身力使不完。川秋雨笑,拍了拍他肩膀:“到外头试一试。”

秋雨天,黄草地。

放牛娃似个如获珍宝的孩童,一跃八十尺。青牛瞧这两人再不敢哞叫半分,黄草都不甘甜了。

“师傅,咱们该去何处!”放牛娃这般兴高采烈。川秋雨闻言倒是一笑,微微摇头,抿嘴道:“别叫师傅,生分。从今往后你我兄弟相称,直呼名讳。”放牛娃一笑。

川秋雨想了想离了平安集却有数日了,是时候前往青城门好生潜行修行了不过在此之前却有一事,这番本事全靠这二位仙童,得置办些东西,聊表心意。

“放牛娃,先鸣集至白平城雾隐门须多久。”川秋雨这般问。青牛儿一愣,说来也怪,青牛儿颇通人性,方才定是当川秋雨要去白平城,这可是三年脚力呐。放牛娃闻言,直道:“我与这青牛儿便打白平城来此白绫城。”

“耗了多少时日?”川秋雨忙问。

“三年。”

川秋雨心神一动,这两地竟相隔如此之远,千山万水。他却笑,越是远于他而言就是越好。方才他还在寻思,雾隐之人赶来此地需多久,此般推算来,至少也需数日。

“走!”川秋雨将心放回肚子里。放牛娃前去牵牛,根本不过问是去何处,哪怕真去白平城寻雾隐门去,他也不怕。

“诶,你我既兄弟相称,就不该如此!何为兄弟,是手足也,平辈儿。你当问我去何处,而不是这般直牵牛去。”川秋雨瞧他这般,心念放牛娃定是把他当成了大恩人,唯首是瞻。十七八的少年,初次见他,可是一头马尾,仗牛天涯,此间这般模样委实不好,他川秋雨若是想寻个下手,大可不必如此,只瞧他同是天涯沦落人,才携他修行。

放牛娃愣神片息,是他懂了,才无邪一笑:“川秋雨,咱们去何处?”

川秋雨浅笑高声:“先鸣集,醉花楼!”

二人行的极快,直那青牛气喘吁吁,四蹄不止还险些跟不上。

醉花楼前。

二人似个世外高人,一人身蓑衣,一人黄竹斗笠,后头还有一头青牛儿,它气吁吁。

却是瞧见四字张贴:“闭楼三年。”川秋雨一僵,心道:“昨夜祸端,还是牵连到她们了么。”

不知为何,川秋雨心有沈姑娘,可来此不见桃面杏眼的雨桐却是有些垂头丧气,不知来于何处?

楼三千总是这般,专挑人失意,他道:“世间文字八万个,唯独情字最伤人。唯独情字最难解呐。你若无心我便休,青山只认白云俦。”

若是寻常,川秋雨定不屑理睬他,不过今日却是应了景。不知为何,也寻不出为何。

楼三千道:“人还未去,楼还未空,莫等人去茶凉了,才后悔莫及呐。”川秋雨心头一颤,人还未去?

他唤放牛娃候着,他推门,入楼去。空无一人,却见花木梯上正下二人,一人青眉如黛,一人青云出岫。正是汤渐红与雨桐。

雨桐见他来,莲步再迈不动。汤渐红也是不知川秋雨怎会在此地,理应出了先鸣集。况且昨日那般伤重,怎一夜完好如初?细细一瞧,惊为天人,六段修为。昨夜天现异象,莫非...应当不是,汤渐红否了这念想,寻常百姓当神仙临世,她可是见多识广,昨夜分明星河崩裂,陨石如雨,滑过白绫城,她还是瞧了好一阵子,并无大能灵气席卷。

雨桐掩小嘴惊呼:“定是要与我一同回白期城,去见爹爹。”不待川秋雨一愣,汤渐红先是一怔,忙朝雀跃雨桐问:“兄长怎知他?”雨桐不顾姑姑,只道:“路上再与你说,爹地可是瞧好他哩,叫他随我同归。”

川秋雨见此越描越黑,忙道:“雨桐姑娘,我来此地并非此事,而是有一事相求。”雨桐似泄了汤的馄饨。

汤渐红浅浅一笑:“但说无妨,若能相助,定当倾囊相助。”楼三千瞧见,眼直。

“在下,想...赊酒。”川秋雨觉得扭捏,赊字实在难说出口。何难?囊中羞涩。

雨桐闻言,与她无关,竟是赊酒?气道:“给你,给你,全拿去。你来此地就为赊酒?不愿陪我回去见爹爹。”川秋雨瞧见她那嘟嘴模样,顿时雨过白云出,心情好了起来。

说来真怪,她笑,他愁。她气,他笑。

也正是醉花楼,才有这番手笔。川秋雨取了整整一千五百坛酒于三千粒槟榔丢到镜海,含笑风乐开了花,露出一口黢黑牙。楼三千陡然破骂:“喜新厌旧的小子,白眼狼,有了新爹就不要我这老爹了。老子费力将你从鬼门关拉回,你就这般心狠。”

川秋雨早就料到,楼三千这人是个泼皮千岁仙童。

他取好酒与槟榔,遂朝汤渐红、雨桐尴笑:“还有一事。”雨桐侧耳听着,心道:“也该轮到我了吧,可休要说些含情脉脉话来,姑姑还在此地呢。”瞧她模样,竟羞起来,盈盈十五姑娘,就是如此,一会天上云,一会水里鱼。

“红娘,实不相瞒,我结识一位仙人,方才醉花楼前一步一愁,他仰慕你已旧。他一身修为功深造化,只不好人间琐事,心有大仇未了,不得现身,托我前来捎上一句。”川秋雨这般说后,汤渐红清颜一笑“何?”

“世间文字八万个,唯独情字最伤人。唯独情字最难解呐。你若无心我便休,青山只认白云俦。”川秋雨将楼仙方才道他之话尽数赠给汤渐红,他怎不知楼三千挂念她的紧呐。

楼三千忙道:“你小子,他娘的,说的好呐。她若上心问我何人,就告她老夫乃是痴情小白条,楼潇洒是也。”含笑风一口槟榔险些呛死在喉中。

果真,她朝外敲了敲,却只见放牛娃一人,不见仙人,她笑问:“他名?”川秋雨留下一句:“痴情小白条,楼潇洒是也。”汤渐红闻言,云里雾里,不知所云,从未听过这号人,只掩面一笑,道:“日后有缘再见,携他来白期城与我喝茶。”

川秋雨转身道别,欲离,雨桐见他当真要走,又似个瓷人木立不动,眸子湿润,川秋雨瞧了几眼,着实不舍,但无奈呐,终是一别。

她道:“你今日来此,就没一句话对我说么。你不随我回去见爹爹也好,我权当你志在四方。不知可否再留一词于我,做个念想。”最后一句,她呜噎着细声道,她虽十五,可她知留不住他,徒劳罢了。

川秋雨这般走了属实无情,他也不舍得这爱哭的姑娘。他细细在诗词精选之中选了又选,终选了两句:“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青山应长存,为雪白头。”

她如获至宝,闭眸细读,记在心头。

忽的,她却气呼呼道:“雪是谁!你姘头么?她好看还是我好看,好看在哪里?”

川秋雨:“......”

出楼去,巧巧一束光来,将川秋雨八尺的身子拉的老长,他不回头,朝外去。

雨桐追了两步,呼道:“其实你无需如此,别太累啦,候我三年,三年之后,我天下寻你。谁人打你,我就打谁!指哪打哪!”

少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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