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忙过来集合,也没演习过,是不好找原来的队伍,就他这队还少了几个人呢,侍卫表示理解,就没再管他。
墨长决按下头盔,遮住半张脸,就这么混在了队伍之中。
他找了几人,套了些话,发现侍卫们几乎都不知道这到底来做什么的,只是听令行事,还有人说圣上是不是要看他们军演。
墨长决愈发觉得不对劲,杨昆就算想要造反,也不可能永远瞒着底下的人,下令让他们对皇室痛下杀手时,侍卫们定然会察觉不对劲,临阵反水也说不定。
所以杨昆闹了这么一出,刚才还在太子面前虚张声势,是为了什么。
正在他思考的时候,一直安静的皇帐终于传出动静,先是一阵惊呼“快将他拿下”,仔细听好像是太子的声音,后来几声兵戎相接的声音。
墨长决站着的位置处在中前方,正好能够听见,声音传出来之后,临近皇帐的亲卫和禁卫军都一阵骚乱。
也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禁军最前方,杨昆的亲兵与皇家亲卫对峙良久,突然爆发了,领头的副将发出一声悲鸣,随即不管不顾拼了命地往前冲杀。
亲卫们没有准备,还真被撕开了个口子,放进了几个人去。
刚才都没打起来,反倒是现在,两方猝不及地厮杀起来,还挺激烈。
墨长决随着人群,很快从侧边包围上去,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门口,绕后寻了个没人看见的角度,提气一刀砍下。
内力激荡之下,据说水火不侵、刀枪不入特意用来制造皇帐的布料,就在他手下成了碎布条子。
墨长决脱下身上铠甲,钻了进去。
偌大的皇帐布置精美,就快比上个小宫殿了。
墨长决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过去,绕过精美的金玉屏风,华丽的垂花幔,看见了几个宫女躲在幔帐后面瑟瑟发抖。
“……臣多次为圣上出生入死,皇家就是这么对待我的么?!”
杨昆脸上带血,撑着长枪跪立在绣着金线的地毯上,身上被好几把刀刺穿,声音嘶哑无比,声声泣血。
七八个黑影忌惮地围在他身边,地毯上散布着凌乱的血迹,还躺着几个倒地不起的人,穿的是禁军的衣服,应该是刚才闯进包围的那几个人,看起来已经经过了一番血战。
墨长决心下一惊,这些黑影难道就是圣上身边,那支只替圣上一人办事的隐秘暗卫?
他曾经听说前朝皇帝有,却从未在本朝见过,想必以前只是从来没有出现在人前,圣上有了危险,他们自然出来保护。
圣上歪在榻上,面上呈现出不正常的红色,一连串咳嗽后,才恨铁不成钢道:“杨昆,朕待你不薄,你为何做出这等事来?”
太子颐指气使地站在圣上身边,台阶之上,俯视着吐血的杨昆,道:“父皇不必与他废话,杨昆大逆不道,这还是便宜了他。”
他往两侧看了一眼,下令:“还不让他伏法。”
黑影们却并未听他的命令,皇家暗卫只听从圣上一人指令,即便是储君,那也还不是圣上。
太子见没人听他的,脸上不自在地闪过尴尬的神色,更是恼怒,甚至出现了惊慌只之感。
妄他自以为父皇已油尽灯枯,皇位迟早是他的,便对父皇不在意起来。
见了现在这几个身经百战、武功绝顶的高手,他才惶恐起来,若是他早早出手,说不定这些人对付就是他了。
父皇虽然已经老了,但手中还是有底牌的,他只庆幸没有沉迷在府中幕僚的怂恿之下。
太子想赶紧让杨昆死,可父皇还是不忍心,到底是辅佐了他半辈子的老臣,叹了一口气,“你又何必如此,为了这点小事,就算不要自己的性命,难道要让杨氏一族都覆灭么?”
杨昆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听到皇帝的话,仰天大笑,留下血泪来。
即便身上还插着好几把刀,他也从地上艰难站了起来,看着圣上字字泣血。
“杨氏一族?我杨昆父母早亡,也无兄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子,一个是疼爱了十几年的女儿,被奸人哄骗,未婚先孕,惶惶不可终日,瞒着父母找赤脚郎中喝下堕胎药,一尸两命……”
杨昆看着太子的目光狠毒无比,像是要用眼神将他杀死,咬牙继续道:“夫人悲痛欲绝,一病不起,没撑过两日便撒手人寰。”
他用尽全身力气才说完这些话,不甘心地看向露出为难之色的皇帝,“在圣上眼中,纵容太子如此任意妄为,不惜伤害臣子之后,这只是小事?”
皇帝默然,他怎会不知道这事儿荒唐,甚至不敢去看杨昆的血眸,只是太子终究是太子,看到他那张与已故先后相似的脸,他就不忍心责罚。
张皇后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又能如何?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才叹息一声,“何必如此,你我君臣二十几年,私下与我说,又何必闹出这种事来?”
杨昆吐出一口血,嘶哑笑道:“哈哈哈哈,闹成这样,圣上都不肯惩罚太子,若是私下告知您,又能如何?”
“不过是压下此事,当做没发生过了,太子到头来还是逍遥快活。”
杨昆为自己早逝的女儿和夫人心痛不已,“难道只有圣上和先后的孩子是孩子,臣的孩子就可以让人随意践踏么?”
皇帝沉默不言,他心底里充满了对杨昆的愧疚,那番话冠冕堂皇,却也知道自己对太子的溺爱。
就算杨昆没有闹出这番事来,或是私下告诉他,或是上折子弹劾,皇帝都会风轻云淡地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随便补偿杨昆点什么,这事儿就翻篇了。
即便为了安抚老臣,惩罚太子些什么,也都是小小的惩罚,不痛不痒。
太子大权在握,根本不会有任何影响,等这事儿过了,甚至还会怀恨在心,报复杨昆。
杨昆能如何?
这就是他这一辈子兢兢业业,辅佐圣上的下场么?
他怎能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