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场上几人没想到铁剑太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生命,就连陈景苍也是一脸错愕,好半天才回神,叹息一声,收了长枪,捡起地上的衣袍缓缓擦拭枪身上沾染的血迹。
终究还是胜了,没什么胜之不武一说,败了半招也是败了,此时的陈景苍倒是没有预想的那般兴奋,看着铁剑太倒在地上的尸体,他缓缓走了过去,弯下身子给他盖上了衣袍。
站直身子后,他缓缓开口:“多希望你还是我从前仰慕的那个少年剑客。”
少年总归要长大,长大后发现世界与自己所想有太多不同,面对荆棘辛酸,也只有咬牙坚持。可不是每个人都能一路披荆斩棘,总有人死在路上。
陈景苍走向陈蜓竹,轻轻握住她的手,不再说话,转而盯住余文和聂章两人的战斗。
实力相差不多的两人到了此时也不见胜负,倒是一旁的许连清笑嘻嘻道:“太子殿下,不知需不需要我出手相助?”
陈景苍摇头笑道:“许宗主出价太高,我用不起!”
许连清踏着细碎的步子走上近前,伸出一只秀长指头朝着陈景苍嗔怒道:“太子殿下就不能少收些吗?奴家不远千里来此,你就当可怜可怜奴家。”
依旧坐在马上的苏清儿则是冷笑一声:“狐媚子,拿开你的脏手!”
不仅陈景苍回头看了一眼,就连一向冷艳的陈蜓竹都转头看向那个性格百变的苏清儿。
此前柔弱早已不再,这番泼辣劲倒是叫陈蜓竹嘴角勾起。
想到此处的陈蜓竹不由有些释怀,有她在倒是叫陈景苍少招惹些花花草草。
就比如这个看不出年纪的女子。
陈景苍无奈苦笑道:“清儿不得无礼!许宗主见谅些。”
这套很是官方的说辞显然很没诚意,许连清也不介意,她也知晓此时讨论这些也不过是竹篮打水,转而说道:“殿下念我辛劳,不如就应了我一个要求如何?”
陈景苍还是摇头:“宗主可别给本宫出个什么难题!”
这话言外之意,便是之前所求,对于他来说是件难办的事情,既然难办便就是难题,也是一种很委婉的拒绝。
许连清捂嘴轻笑道:“殿下说得哪里话,小女前些日子跟随胭脂去了并州,现在都留在那,还望公子书信一封,好生照料一番!”
这样的退让让陈景苍所料不及,他沉吟片刻开口说道:“许宗主发话,本宫自当尽力。”
陈景苍一拍胸口,一副慷慨模样,许连清见状则是捂嘴娇笑道:“殿下可是做得一手好买卖啊,奴家当真佩服。”
陈景苍哈哈笑了起来,抱拳道:“许宗主过奖!本宫愧不敢当!”
那一脸自信笑意,倒真的一点看不出不敢当。
陈景苍虽然疑惑许连清的突然退步,但心中警惕未曾放下,姻缘宗三番五次的示好,已经超出该有的界限了。
按理说朝廷接下来的动作只有极少人知晓,但姻缘宗连番发出善意,此事蹊跷颇多。
“难不成?...”
陈景苍摇头甩开这道思绪,和气笑道:“这一路耽搁太多,烦请许宗主出手助臂,本宫想着尽快赶去太安,也好叫人送信去并州。”
“殿下这算盘打的可真是太精明了些!”
有着许连清加入战局,原先很是平静的对局终是有了一丝倾斜,转而继续拿出长枪的陈景苍顿时也加入了战局。
场上余文此时已经到了换气的紧要关头,陈景苍此时出手更是雪上加霜,余文青色衣袍顿时被许连清划破一道口子,血肉也随之翻卷,那一道狰狞伤口上让人看着极其胆颤。
余文再抗下聂章一记重剑后,顾不得绞动刺出的长枪,手中霸刀如同大海倾覆,劈砍而下。
许连清连忙止住身形,侧身躲过。而陈景苍却没如此好运了,长枪上的巨力直接把他震飞出去,不顾虎口崩开,紧紧握住长枪,落地之时,轻轻一点,再次站稳身子。
聂章重剑之威不可小觑,余文遭此重击,胸前顿时凹陷下去,附着在体表的元气也早已经稀碎。
站在远处的陈景苍长枪指向余文道:“当真以为我说必杀你是你笑话吗?”
余文咳嗽一声,嘴角挂着丝丝血迹,道:“我一直在等着太子殿下来杀我啊!”
陈紫东当年几乎杀尽江南名门氏族,江南十三家大族,被他杀灭了九家,其他各州也有许多被连根拔起,余文这样的漏网之鱼也不再少数,断了那些名门根基后,他也懒得再造杀孽,便就任由这些人逃亡。
当年氏族把控州郡,其政令大多被他们垄断扭曲,可那时的天下急需拧成一股绳,外族入侵,内忧不断,乱世之下当用重典,这多达数千人的屠杀,也造就如今长治久安的天下,此中褒贬也只得后人评说了。
余文喜欢他那个温柔贤惠的妻子,疼爱那个可爱漂亮的女儿,喜欢那座位于聚云县的酒楼,也喜欢大同这座郡城,可喜欢的多了,似乎也渐渐喜欢了这个安稳的世道,这个灭他全家的大楚,生了喜欢如何还能举起手中的刀去斩杀这位大楚唯一的皇储?
他来此,不过为了求死而来,余家百条性命他不得不来,心中矛盾却始终无法忘却,所以他来了,就像他说那句话一般:
“老子杀老子,儿子杀儿子。”
当然杀不杀得掉可就得另说了。
身为那人的儿子,灭门之仇不敢忘,不能忘,喜欢这座城,这个天下,他也不敢杀!
似乎这样的局面唯死而已!
死也就死了,读了半辈子书,练了半辈子刀,一切恍如泡影。
青衣破碎的余文笑了起来,一笑脸上的两个酒窝就显得格外明显,他虽不能杀陈景苍,可他还是需要死在陈景苍的手下,似乎这样才能全了心中存着的大义。
低声吼道:“只是太子殿下可有这个实力杀我?”
一副憨厚外表的余文面露张狂之色,伸手一只指头说道:“来啊!”
陈景苍不再多想,提枪冲了上去,三人围攻之势成型,余文身上伤口再添几道,可他似乎却越战越勇,手中霸刀似是不知疲倦的一次又一次的劈开而出,原先沟壑纵横的官道此时变得更加破败。
但人力有时尽,面对两个几乎不下于他的高手联手围攻,此时的他早已气喘如牛,憨厚的脸上带着失血过多的苍白。
只是手中长刀依旧不停,似乎要战至力竭而亡。
陈景苍找到一个机会,一枪贯穿余文大腿,余文却似乎不曾在意,他单膝跪地后,霸刀之上元气陡然增多,一记‘题峦’轰出,陈景苍顿时就被轰出数十丈外,嘴角溢血的陈景苍从地上爬起,朝着战场之处喊道:“余文你是铁打的吗?”
围攻持续已经不下半个时辰之久了,陈景苍大声道:“许宗主,可别浪费时间了,并州那还等我的书信呢!”
许连清一听手中匕首一滞,然后,竟是比之前更快几分,还笑着转头朝陈景苍道:“太子殿下把奴家当牛马驱使吗?又怎得只叫奴家出力,不给奴家所求?”
陈景苍笑声不断:“许宗主你这把自己比喻成牛马可不恰当,”陈景苍目光下移,继续笑着说道,“也不文雅啊。”
许连清感受陈景苍目光扫视之处,不由娇羞笑道:“殿下可真是有趣的人啊,若是奴家再年轻的二十岁,保不齐要被殿下勾去魂儿。奶牛也要吃上好的草料呐,殿下心可不是一般的狠。”
陈景苍尴尬一笑,转而撇过头去,不再看向许连清那有些颤巍巍的身子。
这一番催促之后,余文压力再大,脖颈处被许连清一刀划开一刀细长的口子,只是伤口不深,不致命而已。
最终余文被聂章一记猛烈罡气轰在胸口,吐血不止,他手中长刀为脱手,挣扎起身,可努力许久还是不能动弹,陈景苍及时叫住许连清想要取他性命的想法,笑道:“多谢许宗主出手相助,本宫一回到太安便就安排。”
许连清见战局已分,不由娇笑一声:“太子殿下可是要赶奴家走了?”
陈景苍连连摆手:“宗主说的哪里话,本宫是怕宗主出手疲倦。”
许连清笑着看了一眼陈景苍后转身笑道:“下次再见,殿下可要大方些,多个牛马吃些草料。”
“那是自然!”陈景苍笑着朝远处的身影大声叫道。
走上余文身旁蹲下身子的陈景苍此时收敛笑意,平静道:“说你使刀不过如此,当真不过如此。”
余文咳出一口鲜血,那张憨厚的脸上此时满是斑驳的血迹,他挣扎起身,努力许久却无法动弹,不等陈景苍继续开口,说道:“我从不觉得我刀练的多好,只是别人总说,到了后来我自己都相信了,还好太子殿下今日提醒了我,往后我还是得好好继续练刀,争取做个天下榜第一。”
陈景苍冷笑:“下辈子再去练刀吧!”
余文确实轻笑道:“老子杀了老子,儿子杀了儿子,这可到哪说理去?”
站直身子的陈景苍退了几步,举枪指着余文笑道:“下辈子可要好好练刀,可别轻易相信别人那些阿谀奉承。”
说完,举枪便刺,就在此时,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
“哥哥,不要伤害我爹爹!”
陈景苍如遭雷击,身子一顿,长枪也随之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