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关憬秋心急火燎地赶回王府想探看漱月的时候,却听到一个令他爆怒的消息:少福晋不见了。
容珍玛和沁芳、沁荷姐妹齐齐地跪在屋子里,颤颤地回着话。
“爷上朝后不久,少福晋就醒了,说再也睡不着了,于是奴婢,奴婢服侍少福晋起身了。”沁荷说着。
沁芳也说着:“奴婢看少福晋醒了,就按太医的吩咐到厨房煎药去了,回来就听少福晋不见了。”
“格格突然说她饿了,想吃甜甜的八宝粥,奴婢就也去厨房了。”容珍玛说着。
“那最后是谁陪着少福晋的!”关憬秋满脸怒气地盯着沁荷,目光像利箭一样刺向她。
沁荷害怕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她不住地磕头,簌簌地吸着鼻子:“爷,全是奴婢的错,少福晋只说天亮了,太阳要出来了,她想出去透透气。奴婢扶着少福晋在走廊歇着,我觉得天有些凉,便进屋给取件斗篷,但一出来少福晋就不见了,我,我也不知道少福晋上哪了,奴婢们到处找,到处找,可是都找不到……”沁荷抹着眼泪,不知道怎么办。
关憬秋怒气冲冲地转身踏出房门,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凭空消失呢,这个女人怎么就从来都不让她省心呢!他站在天井处,望着天际,长长叹息。太阳很大,直耀人的眼睛。关憬秋闭上眼睛,她能去哪呢,虽然她轻功很好,可是一来她身体还未恢复,又能走多远呢,况且府里府外都有家丁在做事,那么娇弱的女子,总会引起大伙的注意的,可是就是没人见到也一直找不到,难道是,难道是昨日的黑衣人?关憬秋大喊不妙,心里不由地慌了起来,难道是真出事了吗?
关憬秋首先想到的就是要去昨日的那个山洞,正要转身,却见茗蓝走了过来。
“表哥,听说嫂嫂不见了啊?”
“嗯。”关憬秋没有什么心情多说别的,“我得去找她,你自己回去休息吧。”
茗蓝见关憬秋又要马上离开,忙上前插话:“表哥,你不用太着急的,或许嫂嫂只是和大家闹着玩,跑哪躲着去了,她功夫好,又会‘飞’的。府里人找不到也不奇怪,说不定过一会自己玩累了就会出来了。”
关憬秋一恼,都这么大个事,居然还能不着急,可突然念头一转,她会“飞”,躲着玩?他突然笑着握住了茗蓝的肩,有些激动的说:“谢谢你,茗蓝!”说完,跃上一旁的大树,利用反弹又纵身翻上屋顶,小心地行进着,从高角度查看着府里的每一个角落。在畅心居院中,茗蓝就一个人站在原处,她哀怨地望着天空,脑中一片空白。赵嬷嬷静静地走上前,轻轻地说:“格格,咱回去吧,这儿,太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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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前就是后花园了,关憬秋只觉得眼睛都看得发酸了,心再次开始慌张起来,他准备上怡然亭顶上去,那是最高的地方,视野应该比较开阔些。当他跃上怡然亭顶的时候,突然眼前一亮,只觉得心跳都要停止了。只见亭顶的边缘上绻着一团白影,那不是漱月又是谁呢?
关憬秋很是小心地蹑步靠近,生怕惊扰了这祥和安静的氛围。他挨着漱月轻轻地蹲下,细细地瞧着,漱月半卧在瓦檐边上,乳色绣花的罩衣贴身穿着,映照出太阳柔和的光,她将头轻轻地枕着右手臂,嘴角微微向上扬,仿佛如观音一样给人一种特别宁静的心境,大概静若处子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关憬秋不由惊呆住了,但马上又紧张地愤怒起来,天啊,她不要命了吗?悬在空中都能睡的这样安详,万一一转身……
他不敢想了,一把拉住漱月的手臂,漱月美梦正恬,手臂吃劲却没多大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嘤嘤着转过身来,颤了颤长长的睫毛。
“啊……”一个舒服的懒腰,她终于睁开眼睛,“关憬秋?……天亮了……”
“是啊,天亮了,你以为你是在梦游吗?”关憬秋盯着她。漱月动了动,几片琉璃瓦松动,哗啦啦滑落下去,漱月吃了一惊,猛的醒了过来,一个劲地用右手抚着胸口平稳着心跳,也是这时,她才反应过来,左臂被人抓着,而且抓得极疼。
“会痛啊,你放开!”漱月不满的要挣扎,几片瓦又掉了下去,她忙往上移。
关憬秋不放手:“原来你还知道害怕啊,我还以为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呢!跑到最高的亭子顶上睡觉,真有你的!”
“什么啊,我就是害怕才想上来看日出嘛,这里最高,肯定最早看到太阳了,这里还可以看到好多外面的风景,好美的,然后太阳就出来了,晒的人身上暖暖的,可舒服了,然后我就不知道怎么睡着了,又不是故意的。”漱月委屈地嘟着嘴,坐正了身子。
关憬秋听了她的解释心也平和起来,虽然还有些后怕,但是毕竟没有出什么事,于是他挨着漱月坐下,但仍然不放开她的手臂。
“昨天是不是没休息好啊?”关憬秋关切地问。
“嗯。”漱月幽幽地答应了一句,“开始还好,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好冷,然后就起来了。”
“所以你就跑来看日出了?”
“是啊,我一个人坐在走廊,只觉得越发冷了,突然好想看太阳,然后就想到这里是个最高的地方,不是说‘欲上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吗,然后我跳到这亭子顶上,然后我真的看得到很远的风景,那么多房子,似乎都看不到边,有些地方还看得到炊烟,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开阔的景色,确实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呢!”漱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恬恬地笑着望着远方,其实在她的视线中,她还可以看到她的家--紫禁城。
虽然关憬秋觉得她的的心思像个无底洞,将漱月的神态看在眼里,一下子仿佛一切的烦恼都可以抛开,他微微一笑:“你真是赐给我的草原上的格格吗?”
“什么?”漱月心里一惊,难道哪出纰漏了吗?
关憬秋却没有察觉到漱月的异样,他也一直很专注地看着前方:“你说是不是有时候命运真是个很奇妙的东西,草原离京城多远啊,怎么就那样轻易的一句话,你就从那跑到这来了呢?”
漱月轻嘘了口气,竟是虚惊一场:“是啊,命运弄人,有些事情真的是你原先预料不到的。”漱月想到自己这几个月中经历的生生死死,确实有些共鸣。她望着紫禁城的方向,情不自禁地说:“一眨眼,我离家已经很久了……”
“你想家了?”关憬秋问。
漱月只是点点头,没有再多说。
“我征战的时候,也到过草原,那确实是一块很辽阔很神奇的土地。”听到关憬秋这样说,漱月一时间有尴尬的感觉,她不觉得低下了头,可关憬秋却将这理解为默认,他继续说着,“你在草原的生活一定很快乐吧,那里有你很多亲人吧?”
也许关憬秋只是突然想多了解自己这个名誉上的“福晋”,可是漱月只回答了一个字:“嗯……”
关憬秋有些挫败,但还好多年的征战他有锲而不舍的韧性:“他们是怎么和你招呼的呢?是叫你月格格?家人是不是就喊你羽月儿呢?”
漱月脸一红:“我不习惯别人喊我羽月,还是直接叫月儿吧。”她怕喊羽月的时候她反应不过来是叫自己。
关憬秋得逞般地邪邪地笑了:“我记得你昨天和今天称呼我的好像很大胆,似乎没有把我这个‘夫君’放在眼里哦。”
“喊你什么?”漱月一愣,旋即想起自己说过的话,“关憬秋啊,哈哈,是你自己让我这样喊你的嘛,哈哈……”她全没了风度地大笑起来,全身颤抖着,险些又要掉下亭子去。
关憬秋忙拉住:“你小心点啊,好吧,随你怎么叫了,其实你可以不加个姓,算了,你爱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好了……”
漱月胜利地吐吐舌头,突然她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被人宠着,而自己也在享受着这种宠爱,她侧目瞅了一眼关憬秋:“不会地,一定是自己自做多情了,他怎么会宠爱我呢,他一直都对他的茗蓝格格情有独衷啊!”
漱月这一愣神,关憬秋也被自己吓到了,最近自己是怎么了,难道真的已经可以接受这个硬塞给他的福晋,而且这个福晋却像是他的欢喜冤家,从对立着、吵着、斗着,到现在可以一起在怡然亭顶部看太阳……
一切的一切仿佛是那样的不可思议,那问着自己的心,茗蓝确实是在自己的心中的,没有动摇。但是什么时候月儿也进去了呢,而且这两个地方好像并不冲突,因为好像这两种在乎的感觉根本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到底各是怎样的感觉,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弄不清楚。
他,把自己弄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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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打破沉默的人是一个很合时宜的人,这不当巴赫鲁跑来有事禀报“爷”的时候,两人都明显舒了一口气。
“启禀爷,二爷醒过来了,福晋正在照看着,让奴才来问爷一声,可否有什么话要问二爷?”
“知道了,你回吧,呆会我就过去。”关憬秋秉退了巴赫鲁。握着漱月的手,相视一笑,共同飘下怡然亭,稳稳得落在地面上,关憬秋有些嗔怒地嘱咐着漱月:“你可不许再胡乱跑了,乖乖地回畅心居去好好休息去,你看你把全府上下闹的‘鸡犬不宁’的,你房里那三个丫头,魂都被吓没了,你不是一直说自己是好主子吗?”
漱月很不好意思地努努嘴,脸一红:“知道了,以后去哪都回给大伙通报的,这次是我做的太欠考虑了。”
“好的,我去看看慕云的情况,你自己先回去,吃完药和八宝粥好好休息,一会说不定我还有事情要问你。”
漱月点点头,脸色突然变地有些发青,但她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往回走。关憬秋微微感到漱月对这个话题仍然是很惧怕,虽有些不忍,但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他看着漱月的的背影消失在拐弯处,叹了口气,也朝寄雨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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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林化昆私吞官银被杀人灭口?”关憬秋听完慕云讲完那惨烈的情景后,眉头不由地簇了起来。
“是啊,我在江宁的时候就闻到风声,后发现林化昆乔装跟着镖局护镖上了京,我便留了个心眼,沿途跟踪,没想到遇到了劫匪,听到他们的一些话,说是什么暴露,又好像是什么分脏不均的,然后黑衣人出现了,车队就改了道,最后就像刚才我说的那样,发生了血案。当时我潜入洞中,看到林化昆被一刀砍了,包了起来,说要去交差。然后我的行踪也被发现了,中了一剑,正想着我可能也要呜呼的时候,却被一位仙子相救。现在却不知道那位仙子在哪,不知道她有没有脱险,我最挂念的就是这个事情了……”
慕云若有所思,让关憬秋很是不舒服。“仙子已经没事了。”他冷冷地说。
“大哥,这样说,你已经救下她了!”慕云非常兴奋,“大哥,你说她是不是如仙子一般,她是哪家的小姐呢,一定还未出阁吧,只是不知可否有意中人?”
“你的话怎么一下怎么多啊。”关憬秋很是气恼,“你怎么就确定她是个未出阁的小姐呢?”
“这不奇怪啊,她头发都没挽上,服饰也是大户小姐的模样,肯定是哪家的小姐跑出来游玩,无意走岔了路才神使鬼差地搭救了我,大哥你说是不是天意啊?”慕云一脸向往的样子,“大哥你知道她是哪户人家的吗?”
“你该不会想去提亲吧。”关憬秋脸色异常的阴沉。
“不知道可以不可以哦,就怕不是旗籍不能做正的就可惜了,其实我和大哥一样,也只想一辈子对一个人好就够了,而且我觉得她应该不比茗蓝逊色,当然这样说大哥还别见怪哦……”
“够了!”关憬秋断然喝断关慕云的话,“她是旗籍,也是个很出色的女子,你的眼光的确不错。但是,她是我的新福晋,你的嫂嫂!”
关憬秋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踏出门去,留下吃惊不小的关慕云留在原处,满脸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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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憬秋只觉得心中堵的慌,他不明白怎么最近总有人可以很成功地让他生气,难道是最近吃了什么东西容易上火?是不是自己也该吃点玄参、生地、丹皮呢?
不知不觉中,他竟然走到了畅心居,他摇了摇头对自己笑笑,走了进去。
正在堂屋收拾桌子的沁荷看到他进门忙上前请安,关憬秋摆了摆手:“少福晋怎么样了现在?”
“回爷,少福晋在喝药、用膳后,已经由奴婢们服侍睡下了。”
关憬秋点点头,移步走入卧室,漱月安静地躺在暖塌上,一旁容珍玛正为她扇着扇,沁芳摆弄呢檀香炉,所以累极了的漱月睡的很香。他轻轻地走近,挨着她坐下,两位丫鬟识趣地退出房去。关憬秋细细地瞧着熟睡中的他的“福晋”,这是个怎样的奇女子呢,可以吸引那么多人的目光,该死的还都是他至亲至信的人,难道她就不能别露那么多锋芒,少惹其他的人吗?
漱月微微地呼吸着,发出均匀的声音,关憬秋怜惜地捋了捋她耳边的发丝,情不自禁地触了一下她晶莹如玉的肌肤,却似猛地被电激了一下,只能感到到自己的心慌乱地跳着,他又想起了昨日漱月一路依偎在自己的怀中,突然很怀念那时的甜蜜,他的感觉很不好,伸出右手摸了摸发烫的脸颊,自己莫不是病了?怎么自己如此的反常起来,竟然会有种冲动,他想低头亲下她,不,他不是这样的登徒子,一定是错觉,一定是错觉……
他正胡乱想着,沁芳在门外说话:“爷,八阿哥来了,说要看看少福晋的病,正在前厅侯着呢。”
关憬秋眉头一锁,这个八阿哥对他的少福晋可真是上心啊,他心里想着应了声知道便起身走出门,谁知道刚踏出畅心居的门,便见永璇风急火燎地赶过来了,关憬秋拱了拱手:“八阿哥好高的兴致,不知这样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憬秋,你我兄弟一般怎么多起礼来了,你这不是名知故问嘛,小月儿呢,她没事吧,我上朝时听到这事心就不安起来,假若她出个什么事情,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关憬秋苦苦一笑:“如若八阿哥的小师妹在我这受了什么闪失,不必八阿哥招呼,小弟自当谢罪!”
“有你这句话大概暂时可放心了。”八阿哥说完就想进畅心居,虽说以前他经常来这与关憬秋商讨事情,但毕竟今日里面住的人不同了,关憬秋反射性地一挡,永璇愣了一愣,还没意识过来,却见门帘掀开,漱月已经简单地穿戴好,走了出来。
“师哥……”漱月在这个时候见到亲哥哥,不由地有些激动,说话间声音便颤了起来。
永璇也是眼睛一酸,走这前握住漱月的双手:“小月儿……你受苦了……”
关憬秋很是不痛快,就算是师哥又怎么能握女孩子的手呢,就算满族民风开化,可是也不能随便对一个已为“人妻”,况且还是好友之“妻”那样随意啊。更可恨的是,自己就站在他们身后,难道真是就只是个隐身人吗?虽说君为臣纲,他不能对八阿哥怎么样,可是月儿也应该也明白夫为妻纲!他脑子一闪,出了另一番念头:好像说的有点不对,该死的这个格格开始就一直没想做自己真的福晋!自己好歹是个大将军,可是将军又怎么样,毕竟比不上阿哥,想到月儿的半年之期,一定是半年后就可以攀上如意郎君的高枝了,那么若干年后,这个奉命嫁给自己的格格说不定就成了王妃或者更高的什么。那么自己这几个月间在做什么呢,帮八阿哥金屋藏娇吗?难道半年一到,就将“妻子”拱手让人,想到或许有一天会以另一种身份参拜曾经自己的“福晋”,他不禁感到自己比跳梁小丑还“可爱”,于是,他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永璇哄了一跳,很是诧异地问:“憬秋,你没事吧?”漱月也是很关切地看着他。
关憬秋冷哼了一声:“我想小小的侯王府如今是危机重重,要能保护好我的福晋的,恐怕真要请八阿哥选个地吧。”
“这确实有道理,我也这样想过。”真是令人气结,永璇居然没把这句话当反话,“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层层将小月儿保护起来,她的处境实在太危险了。”
“不,我哪也不去。”漱月一急,脱口而出,“我不会有危险的,这里很安全的,我会很小心的。”
关憬秋心一动,她不愿走?永璇也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你是不会服输的,所以只是个念头,不过你在这一定要好生照顾好自己,我会一直关注着你的。”
关憬秋冷哼一声,有必要说的这样露骨嘛!他一把拉过漱月,保护式地拥住,往屋里带:“你身子还没调养好,该吃药休息了。”
漱月嘟着嘴:“才吃过药休息过嘛!”
“才吃过药那还不要多休息会嘛,其他事情我们来处理,你只需要老老实实地睡觉就可以了。”
看着关憬秋霸道地将妹妹拉进屋内,永璇暗自偷笑起这个多年的冷静的好朋友怎么会有了这样强烈的占有欲呢!等下,占有欲?永璇眉头深皱,眼眸中覆上一层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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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这些天关憬秋在忙些什么,总是很少露面,早膳时沁荷会说:天未亮爷就上朝去了。晚膳后沁芳会说:少福晋早些歇息吧,爷朝事繁忙,回来没这样早呢。
所以漱月这些天很是无聊,本来嘛,公主失踪的事情和漕运总督林化昆被杀的事情,都和自己有莫大的关联嘛,姓关的怎么可以就撇开自己去处理呢,也不告诉一下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嘛。漱月气囔囔地在府邸里瞎逛,不知不觉竟靠近了芷兰苑。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所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伴着悠扬的琴声,苑内传来茗蓝深情的歌声,漱月难以自禁地被这婉转的旋律吸引着走了进去。
漱月被这眼前的情景给震撼了,倚着窗棂,只见茗蓝手抚长琴,幽幽地轻唱,那幽怨的眼神,那紧颦的柳眉,那颤动的樱唇,直揪着漱月的心。
琴声戛然而止,漱月回过神,见茗蓝已经见着了她。赵嬷嬷扶起茗蓝过来给漱月见礼。
“嫂嫂万福。”“少福晋万福。”
“妹妹很是雅致,琴艺如此之高,伯牙、子期也不过如此啊。”
“嫂嫂说笑话了,不过是闲着无事,随便摆弄一番,嫂嫂里面坐着吧。”说着将漱月请进屋内。
漱月从来没有仔细瞧过茗蓝的房间,她的闺房竟然也类似《石头记》中林姑娘的房间,摆设不多,甚是清雅,窗前的书案上摆着一张古琴,一旁放着个镂空香炉,散出缕缕檀香。漱月看着靠窗的墙上挂着一幅字画,上面正是一位柔婉的女子在凉亭中弹奏古琴,眉宇间隐隐看出是茗蓝的模样,只是画中的茗蓝隐不住脸上透露的笑意,是那样的有朝气,全不似如今这般哀伤苦楚。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漱月轻轻地念着画上的题诗,这是诗经《蒹葭》中的几句,赵嬷嬷见漱月出神,便上前说道:“这是两年前爷为格格画的,那年格格才十五,爷对格格可用心了,他们一块长大,就像乡里说的那什么青梅竹马打闹着大的。可如今爷……”
“赵嬷嬷……”茗蓝将话打断,赵嬷嬷忙跪下:“老奴不是故意管不住这张嘴的,少福晋恕罪。”
漱月并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并未动气:“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嫂嫂你……”茗蓝的眼中闪着晶莹的泪光。漱月若有所思,拉过茗蓝的手,叹着:“不用多说,我都明白,不用闷在屋中,有空出来走走,咱姐妹多说说话。”
茗蓝点点头:“我知道我很没用,总是做一些不好的事情,总是讨人嫌,如果我是表哥,我也会喜欢嫂嫂这样的,我不怪,谁都不怪,真的……”
“妹妹别说这样的话,你误会了,你表哥心中只有你的,我和他只是兄弟一样的,没有其它的,他说过总有一天会娶你的。”漱月急于安抚茗蓝便脱口而出,话一出,心口突然觉得酸酸的说不出的感觉。
“真的吗,表哥真的这样说过吗?”茗蓝眼中闪耀着色彩,漱月强迫自己微笑着对茗蓝说:“不信吗?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千万不要对别人说哦。”说着拢起手对茗蓝耳语:“你表哥至今和我无夫妻之实的,我们有过协议,有一天他娶你,我离开,所以我们表面上才那样好的。”
茗蓝听完异常惊喜,紧紧地握住漱月和赵嬷嬷的手,赵嬷嬷虽然没听到是什么事情,但主子高兴,她也由衷地开心起来,漱月面上也陪着微笑,应该笑不是,这是和自己无关的事情,只是约定的一部分,可为什么心里那么苦,笑起来那么难,竟然,竟然想到离开的那一天会有不舍的感觉,人总是有感情是嘛,就说这次离开皇宫,她还舍不得她宫里的秋明、小山子他们啊,是的,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
找了个理由离开了芷兰苑,漱月的心情越发低落,自己这是怎么了,在侯王府不是呆着好好的吗,怎么就心绪不宁了呢,关憬秋,该死的关憬秋几天都没见人影,大概真把自己当一个借宿的朋友,急于解决完自己的事情,然后可以把自己赶走,这个坏蛋,这个没有良心的。漱月越想越气愤,不由地顺手抓过一旁的花树枝,乱扯了起来,真是辣手催花,花瓣树叶满天飞。
“可怜的花花草草啊,就这样给糟蹋了,阿弥陀佛啊!”冷不防身后冒出一句话,将她吓了一跳。
“大胆奴才,没见正烦着呢,吓死人啊!”漱月气呼呼地回过头,扑进眼帘的却是一双笑眯眯的眼睛。
“抱歉了,我只看见花儿受苦了,早知道是位美人,应该知道那些花啊草啊,就算粉身碎骨也是甘愿的。”
漱月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可又想不起在哪见过,看他锦袍玉带,不似下人的打扮,应该是一位来访的客人吧,于是她不好意思起来:“应该我说抱歉,唐突了公子,请问公子是……”
那人将却漱月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很兴奋地说:“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小仙子。哎呀,你看我这脑袋,我记得大哥说过你是小嫂子的,你当然是在府上的。我今天才可以出门的,没想到才走了几步就碰到小嫂子了。”
“你是……”漱月听着他的话,仔细搜索着记忆,“你就是几日前受伤的关……”
“对啊,小嫂子想起我了,我就是关慕云。山洞一别,我以为就再见不到你了呢,想不到你离我这样近,真是有缘啊。”说着便上前有点激动地拉住了漱月的手臂。
漱月有些不知所措,愣愣地由关慕云拉着,说不出话。
“你知道吗,我一听你是我的小嫂子,真是吓了一跳,然后这些天我想了很多,真是很复杂,一言难尽啊,你看你是这样如仙子一样的人,本来需要让人好好宠爱的,可是我大哥心里有只有茗蓝妹妹,那真是太委屈小嫂子了,如果……”
“如果什么……”一阵冷冷的风袭来,漱月打了个寒噤,却看见关憬秋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眼睛正射出凌厉的害光。这个女人,怎么可以和别人拉拉扯扯的,到底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
真是的,平常没见着几个人,今天怎么一下都凑一块去了。漱月挣脱开关慕云,闪到一边,关慕云却一心想当护花使者,没看出大哥的铁板表情,他继续说着:“大哥,你不要对小嫂子这样凶了,会吓着她的,知道你对茗蓝妹妹有私心,不满这门亲事,可是小嫂子是无辜的,她也是受害者,你不能把气出在她身上啊。早知道当初我就答应代你娶亲而不逃跑了,如果可以的话,大哥你就先放过她吧,我可以照顾她的……”
“够了!”关憬秋再也忍不住了,他第一次发现,弟弟怎么这样讨厌,“我们的事情不用你来教,我知道该怎么办,你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
他似一头发怒的狮子,脸色阴深的可怕,他头上的青筋爆起,眼中要喷出火来,他一把拽过漱月,便拉她离开这个很讨厌的地方。
漱月几乎是被拖着走的,她一路嚷着:“你放开,关憬秋你放开,你把我是手抓的好疼啊,放开我。”
关憬秋一言不发,他只狠恨地向前走去,漱月疼的不行,力气却不及抓住她的人的一分,只觉得受了莫大的委屈,眼泪不由地滚了出来。
“……呜呜,你放开放开,呜呜,好痛……哎哟……”脚下碰上一块石头,漱月仰面跌倒,再加上手被关憬丘牵着,她不能撑地,膝盖便被摔了个结实。关憬秋也像被猛地一击,被敲清醒些了:“月儿,月儿,你,你怎么样了,有没有摔着?”
“呜呜,你想害我就直说嘛,看着我病刚好就不舒服,呜呜,一定要我伤着碰着你心里才舒服啊,呜呜,你是不是找不到人代娶我,呜呜,你就想一直折磨你别碰,好痛啊,呜呜,容不下我就直说,我又不会死赖着,痛啊,你要干什么啊,放开我……”漱月是越说越委屈,再加上本来也是真摔疼了,便越哭越厉害了。
关憬秋不语,不由分说脱去漱月的鞋袜,捋起她的裤管,只见雪白的**已经是一大片血红的擦伤痕迹,瘀肿的那一片已经渗出不少血丝。
“你干嘛,放下我的腿。”漱月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看过,气恼之外,却也感到脸在发烧。
“你别动,很疼是不是,是我不好,我带你回去上药。”关憬秋轻声说着,小心为漱月穿好鞋袜,轻柔地抱起漱月,走向畅心居。
沁芳几个见少福晋又一次被爷抱回来了,倒也不奇怪了,只是很利索地取出药箱来。关憬秋命沁荷用开水冲了些药粉为漱月洗伤口,然后小心地涂上药包扎好。
漱月靠在床边,无声地流着泪,关憬秋只觉得自己心被扎了一样的疼,他伸手拭去她的泪水:“别哭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哦,林化昆的事情,皇上已经任我做钦差,去全面调查,哈尔齐也一定不会猖狂多久的。”
漱月听他说这些和自己此时心情不着边的话,只觉得哭给一头笨牛看,再者又听到他提到皇上,思家的感情和委屈一起再次喷发出来,哇哇地越哭越大声。关憬秋有些慌了,他不知道漱月又为了什么哭了,是还是疼还是山洞的事情又让她害怕了,只是漱月的眼泪彻底纠住他的心了,他情不自禁地轻轻将漱月搂进怀中,幽幽地耳语着:“没事了,都没事了,没事了……”
漱月躺在他怀中突然什么都不想争辩,他的怀抱好温暖、好宽阔、还有一种沁人心脾的体味,漱月觉得这个身躯可以给她很多力量,便什么都不去想了,也伸出手抱住这个并不是属于自己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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