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是不是故意的？你干什么吃的？
两个问题，已经不再像是两个大巴掌，已经像是两个大棒槌，直接抽在了谭维农的脸上。
谭维农只觉全身冰冷，全身的血液又是滚烫无比的。
一口腥涩的液体直接涌到了喉咙口上，谭维农几乎耗费了毕生的力量，才压抑着这口血没吐出来。
所有人都在侧目看着他，哪怕是争抢着想要领取衣物的民众们，此时此刻，也都停止了所有的喧嚣，怔怔的看着谭维农。
有些事情，大家心里其实都有数，如果不是礼部特意暗中操持，李旦怎么可能可巧不巧的和二皇子殿下殷正甫一同来到南城门外？
这其中，如果没有人为的操控，根本就不可能出现。
更何况，就算真是天注定，凑巧要走到一起了，礼部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完全可以提前一天，悄悄知会一声，让李旦或者殷正甫稍稍放缓脚步，错开时间。
偏偏，礼部一直到今天的早上，才像是“忽然意识”到了问题，在迫在眉睫的情况下，提出来要李旦暂时退让。
真的很忽然啊，忽然到李旦已经不可能再退让！
这不是谁先进城谁后进城的问题，这是脸面的问题！
还是问题，问题在于，这种事情，大家心里有数，但是很少有人或者说根本不可能有人说穿说透说明白，而今李旦让麦鲁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戳穿了表面的遮羞布，把问题直接摆了出来。
这已经不是打脸的事了，这甚至可以算成问责。
第一次进京的未来驸马，被礼部推到这种尴尬的境地，如果未来的驸马忍气吞声，也还罢了，既然未来的驸马大人不愿意忍气吞声，那么，礼部就要有个说法。
“驸马大人还说了……”
麦鲁诺明显还没有停止问话的迹象，向前跨出一步，继续袖着手，说道：“谭大人一定会有一段时间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所以驸马大人给谭大人预留了三十息的考虑时间。现在，时间到了。”
三十息，就是三十次呼吸。
这不是非常严格的时间概念，然而就算是按照呼吸最最缓慢的人来算，三十息的时间也的确是已经到了。
“时间到了，如果谭大人还没有回答，那么，驸马大人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
麦鲁诺的脸上微显尴尬：“这个问题，驸马大人想征求一下谭大人的意见，如果谭大人认为能问，我就代驸马大人问。如果谭大人认为不能问，驸马大人可以当今天被狗咬了，不再多问。”
“问！”
谭维农气得两只眼都是红的，好似有火星子从其中蹦出来。
这一个“问”字，简直就像是一枚元气弹，爆力十足！
“平心而论，如果是我，绝对不会让驸马大人再问。”
麦鲁诺摇头叹息着，挺直腰板，用一种俯视的眼光，望着谭维农，凛然问道：“你****长大的吗？”
谭维农一口老血狂飙而出，双眼一翻，当场昏迷。
………………
………………
本该热闹非凡的朝歌南城门外静悄悄的，鲜艳的血液就从谭维农的嘴角流淌出来，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扶他一把。
所有人全都怔怔的看着麦鲁诺，看着他挺直的腰身，不知道为什么，对那位目前为止都没有露面的驸马大人充满了各种憧憬。
是的，今天的事情貌似事不关己，但是今天的事情普通民众都觉得，礼部做的的确十分不厚道，根本就是要挤兑人家驸马大人。
然而，神奇的驸马大人连面都没露，居然就借一个半大老头的嘴，把礼部的官员直接问到……不，是骂到吐血。
这等人物，何等神奇，如果不能一见，真真是人生憾事啊……
“呵呵……”
所有人都在憧憬着，幻想着驸马大人的身姿，囚车之中的白发老人却是笑了起来，说道：“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他再多说半个字，直接给我割了他的舌头！”
殷正甫凛然下令，最后看了一眼谭维农，轻哼一声：“蠢货！”
然后，他抬起手，轻轻向前一摆，下令道：“进城！”
………………
………………
朝歌皇城深处，一座简朴的院落之中，有一片整齐的菜地。
秋日的菜地之中已经少有绿色，更多的却是被翻动过的深褐色的泥土。
一个佝偻的老人拿着锄头，在菜地里面继续翻着这些泥土，时不时的清理着被锄头挖出来的小石子。
偶尔，会有一些夏天留下的腐烂菜根，老人弯腰捡在手里，布满皱纹的脸上就会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很是开心的样子。
有微风吹过，老人的呼吸稍稍一紧，停下手里的活计，拿锄头撑着地，开始剧烈的咳嗽。
“真是有点意思……呵呵……”
老人像是在为了某件事情发笑，而这件事情，触动了隐藏在老人心弦最深处的某根神经，让他笑了很久，都没能止住笑。
持续太久的笑声，让老人有些支撑不住，最终还是在湿漉漉的菜地之中落座。
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因为笑声而变得似乎红润了不少，只是似乎一直都在微微皱着的眉头，始终都没有半点舒缓的迹象。
“老三，真是愚蠢了……”
笑到最后，老人半仰着身子，拿双手撑着地面，仰头看看天空，喃喃自语道：“难道你以为老二会和你一样幼稚，真的把谭维农当做太子的人？呵呵……幼稚啊幼稚……”
“激化老二和驸马的矛盾，对你真的会有好处么？难道你就不怕太子捡漏？更何况，难道你真的认为，那个来自小地方的年轻人真的那么好糊弄？幼稚……”
一片云从天空之中缓缓飘来，停留在了某片区域之上，恰恰遮挡住了刺眼的眼光，让老人的眼睛不再那么难受，他的眼睛因此似乎能够看到更远，更深。
“那个年轻人……”
老人抿嘴轻笑着：“你****长大的吗？呵呵，有意思啊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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