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挥动双手,但什么也抓不住。我首先想到:我会不会摔死?
但我的身体最终落在了一大滩粘稠的液体上,那液体缓解了坠落的冲击。我侥幸没死,全身却随即传来碎裂一样的疼痛感。
我缓了好久,挣扎着爬起身,想看清楚这是个什么鬼地方,但四周昏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只有一隅光从洞口处照射下来,那阳光经过这么深的距离,已经变得十分昏暗,几乎起不到任何照明的作用。
我就是从那里摔下来的?我仰头看洞口,估摸着高度大约不到二十多米,洞壁十分光滑,想徒手爬上去肯定是不可能。
紧接着我想到了丫头,我扯着嗓子喊了两声,并没有听到任何回应,于是我一边冲着洞口大喊救命,一边在心里琢磨,到底是谁把我踢下来的。
我屁股上的疼痛感告诉我,那是一只人的脚,所以罪犯很可能就是我们之中的一个。
矮个子男之前被小戎撂倒了,应该没那么快醒,就算醒了,也是傻的,所以我想应该不会是他。
而小戎从前曾警告过我别接近这些洞,如果他要害我,没必要特意提醒我,所以应该也不是小戎。
是痦子男吗?我心想,虽然他的腿受伤了,行动不便,但慢慢挪过来应该也有可能。可如果是他,动机是什么呢?我仔细想了想,觉得最大的动机只有一个——痦子男和丫头是一伙的,他在看到丫头掉进这个洞之后,肯定想救她,但丫头那时候不知道着了什么道,疯疯癫癫的,根本不配合。
所以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派一个人下来。
可进这洞里势必有危险,在场的人又有几个愿意舍己为人、无私奉献?所以,选择“最没有选择的人”,才是最好的选择!
而痦子男的选择就是把我也踢下来,至少我是清醒的,那么我若是想要得救,就得救丫头,所以只要我活着,丫头基本上就算是安全的。
可是紧接着我又想到,痦子男还要靠我离开“图里门”,他这么做,难道就不怕我死在这儿,害他自己一辈子也出不去吗?我又一想,痦子男精通这“门”里的敲道,或许他很清楚眼下这是个什么地方,知道我掉下来可能会有危险,但这种危险并不至死,所以才冒险踢我下来的?
……个中原因,我猜不透。
总之一句话,太他妈阴险了!能在那一瞬间想到这么多利害关系,是我,绝对做不到。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身边居然都是些居心叵测、工于心计之辈,也包括丫头在内,她翻手云覆手雨,更不好对付。
不过还好我现在和他们处在同一立场上,我心想,若是换做“对立面”,还不知道会被他们整死多少次。
但说到这里,那个叫“大东”的男人也很有可能这么做,他不仅手脚俐落,而且同样很关心丫头的死活。因为据丫头说,这个大东还要指望丫头帮他办一件事,所以丫头不能死。更何况,大东来历不明,根本不清楚他的目的是什么,再加上他一直看我不顺眼,所以罪犯是他的可能性也非常大!
想到这里,我呼了一口气,心说,以上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若事实并不是这样——对方就是想让我和丫头死!那我们这次可能真的要玩儿完了——这个洞口的位置如此隐蔽,声音也不知道传不传得出去。兴许除了罪犯,根本没人发现我们掉进来了。
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求救也许并没有用,眼下还是得想办法自救才行。
我不喊了,抽出腰间的匕首,反手握住。想起刚才点燃酒精灯时,口袋里还有一盒火柴,于是立刻掏出来,擦亮一根,四处照了照。
这个洞的洞口只有三四米,但底部却很大,成一个反漏斗形,向前方延伸,感觉像一只袜子的形状。
洞底有一大片通明的液体,不知道是什么,像死水潭一样,没有任何波澜。我掉下来的时候身上沾满了这种液体,用手一摸粘乎乎的,闻起来却有股十分香甜的味道。
火柴很快就熄灭了,我又点燃了一根。这时突然看见潭底有一些白乎乎的东西,我小心翼翼走上前,用手一抓,拎起来,只见是一根骨头,上面还连着筋肉和某种动物的灰色皮毛。
我心里犯恶心,急忙往边儿上一丢,潭里的液体被溅起,涟漪层层荡漾。
我眼睛顺着那涟漪慢慢向远处看。在黑漆漆的潭水深处,一个人影一动不动地蹲在水面上。
我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是丫头!
我怔了一下,也没多想就大喊一声,跑过去抓她。刚跑出两步,黑暗中,突然有个东西闪了一下,还没来得及仔细看,我手上的火柴又灭了。
我的手指被最后的火焰烫了一下,可当时我却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疼,因为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心狂跳着。
我知道我看到了什么……黑暗中的两点红色光亮——那是那大老鼠的眼睛。
“……你们答应的事,就得说到做到……”
丫头突然嘀嘀咕咕地说了句什么,我的手颤抖着,慢慢挪到她跟前,蹲下身子又擦亮了一根火柴。这次我用手心遮住火光,光线只能照到巴掌大的地方。我照着她的脸看了看,只见她面无表情,两眼空洞,嘴巴微微张开,模样就像傻了一样。
“丫头!”
我压着声音喊了一声,她没反应。我侧脸看了看黑暗,那红色的亮光不见了。我心里一慌,举起胳膊,一巴掌拍在她脸上。丫头被抽得脑袋一歪,片刻后回过头来,吃惊地望着我。
“快跑!”
我话音刚落,就见光影中,一团巨大的黑影突然跃起,从高处向我们扑来。我心里一着急,一把将丫头推进水里。
那黑影顿时将我扑倒在地,我伸手一抓,一手老鼠毛。
那老鼠异常凶猛,而且个头要比草甸上那一群大得多。此刻它好像疯了似的抓着我,大爪子镶进我肉里,疼得我嘴都歪了。我死死抓着它在水里滚了一个圈,用脚猛踹它的腹部。它“吱”了一声,终于被我惹毛了,龇着牙朝我的脖子咬过来。
我不知道怎么反抗才好,一手抓着他的脸把它往外推,一手握住用匕首朝它身上扎。
但这死老鼠皮糙肉厚,扎了几下居然都不得要领。
掉进潭水里的火柴燃了一会儿,突然熄灭了,四周一片漆黑。我突然想起了在城外草甸上的情景,心里快速估摸了一下,黑暗中举起匕首,朝那老鼠眼睛的位置扎过去。
只听一阵“吱吱”的惨叫,那老鼠一下子把我甩出去老远。
我爬起来,听到潭水被疯狂搅动的声音,估计那老鼠被我伤得不轻。
我拖着两条剧痛的胳膊,连忙躲到一边,想再点一根火柴看看究竟,但双臂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气来。
靠在洞壁上,我大口喘息着,心想这老鼠个头虽大,但好在这里只有一只,要是又像之前那样冲上来一大群,我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丫头!”
我冲黑暗处喊了一声。却没人回答我。我心里急躁,心说等不了了,于是忍着疼,又擦亮了一根火柴。
火光一照,我立刻就看见不远处的洞壁边上,丫头贴墙站着,而那大老鼠正对着她,身体向后缩,做出一个扑向猎物的动作。
我手上的火光刚照过去,就见那大老鼠猛地起身,势头极快地扑向丫头。我心中大叫不好,抬腿便要冲过去要帮忙。然昏黑之中,只见丫头手臂一抬,一道火光闪过,巨大的枪声在耳边响彻。那老鼠惨叫一声,被震出去老远,歪着躺在水潭里,身体不断起伏着。刚开始这种起伏还很剧烈,但没过一会儿就平息下来。
看到这里,我呼了一口气,小心地摸上去。见黑红的血从老鼠粗糙的皮毛里涌出来,丫头那一枪不偏不倚正好打中老鼠的脑门上。老鼠喘着气,一只眼睛也被我戳瞎了。我心里虽然有些不忍,但还是很担心它待会儿会缓过来,于是闭着眼睛补了两刀。见它彻底不动,这才松一口气。
“快过来!”我又点燃一根火柴——这是最后一根了,然后朝丫头招招手。
丫头收起手枪跑过来。她看起来比之前清醒多了,虽然眼神还有些呆滞,但至少不会张嘴咬我。
我抓着她走到洞口的下方,那里比起其他地方稍微显得明亮一点,然后和她一起蹲下来。
“这是什么地方?”丫头看了看四周,问。
听她这么说,我心里非常庆幸,心说她终于恢复正常了。
“我也不知道。”我答道,然后指了指脑袋上方的洞口,“但是这里不安全,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说着我看了看丫头,“你还记得你怎么掉下来的吗?”
“记不太清楚了,”丫头摇头,“我只记得我好像闻到一股特别‘好吃’的味道,一闻我就饿得不得了。然后就顺着那味道找,找啊找……后来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在这里了。”
我听了,苦笑着向她比了个大拇指,心说,好样的,你是吃货你怕谁?Justeatit!
丫头把我的大拇哥一巴掌抽飞,瞪了我一眼。
“小阳子,咱们能不能想办法爬上去?这洞看起来并不深啊。”
说到这里,我不知道该不该把我被人踹下来的事情告诉丫头,于是我说,“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发现我们不见了,再等等,我相信他们会找到我们的。”
“这是什么?”丫头满身的粘液,她自己低头闻了闻,“好香啊!”
“你听我说,我有一个想法,”我看着丫头,一本正经道,“就当是闲聊,如果我猜得不对,你也别笑话我。”
“行,本宫准了,赦你无罪,你说吧。”丫头扬扬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