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月前,孔骓所处的山谷迎来了风尘仆仆的二人。欧冶子与孔骓虽然算不上有多深厚的交情,但孔骓的大刀也算是欧冶子今生较为得意的作品了。虽然之前仅仅有过一面之缘,但二人也无需客套多言,性格也都属于不拘小节的类型,很快便形如旧友一般。
一年前南州火妖攻防战中,天羽被熔火暴君重创,随后被魅影狼将救下。在此之后,奄奄一息的天羽被徐国老将徐将军带走。当时火妖已经将军队冲散,情势紧急之下,徐将军也顾不得与军队主力汇合,仅仅是凭着直觉与记忆向徐国所在的方位逃去。不过也所幸没有被外境守城军队拒之门外,歪打正着的保住了一条性命。
从山岭小路迂回回到郑国,已经是数十日之后的事情了。天羽的伤势很重,脏腑碎裂不说,双手已经血肉模糊,其中白骨凸显。作战经验丰富的徐将军简单的替天羽处理了伤口,但情况也不容乐观。若换做是正常人,这样的伤势早就夺去了他的性命。而天羽却沾了右手虎族妖力的光,虽然不能做到妖族那般快速恢复,但也控制住了伤势的恶化。虽然天羽一直没有苏醒过来,但也勉强撑过了数十日。
徐将军一行二人回到郑国都城之时,眼前剩下的却只有空荡荡的大殿。文武群臣不见了踪影,就连留守的太子殷满也了无踪迹。而至于都城偏殿,居住其中的要臣尽数被杀,到处都是一片狼藉。王宫总府中的典籍被一扫而光,只剩下一滩滩灰白色的灰烬。惊愕之余,徐将军也冥冥中察觉到威胁,只好舍弃这座空城,向欧冶子工坊所在的山谷前去。
将天羽交付欧冶子照顾,徐将军从这位不参与世事的老人口中得知了都城中发生的一切。狱使官邹衍的前来,终结了徐国延续数十年的国运。太子殷满被擒,要臣被刺,都城守卫军被遣散。虽然徐国百姓还未得知消息,这徐国已经名存实亡,只剩下空无人烟的一座都城而已。欧冶子看在天羽是徐国君唯一弟子的情分下,这才勉强将其收留。而徐将军则是不告而别,从此再无音信。
“事情我都已经从欧冶子那里听说了,”孔骓双手抱胸,叉开双腿大大咧咧的坐在茅草屋前的圆木桩上,一脸审视的看着眼前还缠着绷带的青年,“不过我也懒得管你之前经历了什么。其实怎么样都与我没关系。殷壑嘛,我倒是也有所耳闻,真是可惜了。看在欧冶子的面子上,我就勉勉强强教导你小子一下吧。”
“……”天羽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站在原地。恢复意识之后可以主动凭借右手的妖力来勾连天地灵气,虽然效果甚微,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加速了天羽伤势的愈合。三个月过去了,天羽的右手已经完全恢复,但左臂依旧被布条包裹的严严实实。
“不说话吗,也好,我也看不惯叽叽喳喳的杂碎。”孔骓站起身来,活动了下脖子,将身边扎在地上的一柄钢刀拿起,不怎么认真的看了看天羽的左臂,“看你小子这样子也没办法发挥全力,我也不欺负你,就用这把钝刀好了。你也挑一件趁手的兵刃,让我看看殷壑究竟教了你些什么。”
天羽看了看对方手中的钢刀,眉头微微皱起。虽然是刀的形状,但却没有开刃,甚至刀身都没有薄厚之分,根本就是一个沉重的铁片而已。天羽转过头,打量了一下零散摆放在地上的长剑,清一色都是自己用得顺手的细身斗剑,看样子是欧冶子特意为自己准备的。每一柄剑虽然色泽一般,但却做工精细,锋刃在阳光之下闪闪发光。
天羽随手拎起一柄斗剑,掂了掂,随后看向孔骓。
“你不换一把真正的刀么?”天羽开口,声音平淡而冷漠。对于自己的剑技,天羽还是相当自负的。就算是自己的师傅也不敢轻视自己的攻击,而眼前这个家伙竟然想用一块破烂铁片和自己交手?未免也太过猖狂了吧。
“那倒不用,反正你小子伤不到我,放马……”
孔骓的话还没说完,天羽便抢先一步踏出,一个冲刺向孔骓而去。压低身体,将重心放在手臂中心,右手正握剑柄,天羽将长剑笔直伸出,剑锋直指眼前男子的腹部。突刺式的进攻是长剑惯有的招式,运用得当可以在对方未能反应过来之前便结束战斗。这一高速进攻在天羽的演绎下显得更加具有威力。
天羽眼中寒光闪现。小看自己,就让这家伙以鲜血作为代价!
长剑带着一道银光闪过,速度之快,才刚反应过来的孔骓已经错过了躲闪的时机。但孔骓的脸上却丝毫没有惊慌,反而大嘴一咧,面露兴奋之意。只见孔骓右臂膀肌肉绷紧,未开刃的钢刀被握得嘎吱作响。下一刻,钢刀一挥而起,撕裂空气,带着强有力的呼啸声向天羽横扫而过。
甩刀横斩,斩术之中最具威力的技能之一。以身体为轴,钢刀在瞬间划过半圆。手臂的速度并不快,但钢刀尖峰却在同一时间包揽了相当一段距离。横斩速度上不下天羽的突刺,而在力量上更是高出数倍!
钢刀未至,强烈的风压先至。天羽为之一惊,慌忙改变姿势,但也无法及时停住脚步,只好硬着头皮收回长剑,挡在胸前。只听得一声脆响,天羽连剑带人一同被这斩击击飞出去。
天羽倒退数步这才站稳身形,手臂一阵发麻,虎口传来撕裂一般的疼痛。而自己手中那柄长剑依旧在快速震动,发出声声悲鸣。虽然那钢刀没有锋刃,但若是被这一下击中腹部,恐怕也要被重伤吧。天羽将颤抖的长剑插入地面,调整了一下呼吸,看向眼前之人的目光中多了一份谨慎。
“先下手为强,这一点小子你倒是挺清楚的嘛,”孔骓甩了甩钢刀,点了点头,“不过这也要经过思考再出招不是?若不是这把钝刀,小子你早就被砍成两半了。不认真的话可是会后悔的欧。”
“不用你来教。”天羽一把将长剑从地面拔出,再次向孔骓冲去。依旧是突刺式,但这一次的速度却比上次要快得多。
“你以为我想揽这个烂摊子啊!”孔骓一声冷哼,抄起钢刀又是一个横斩,“真是不长记性!”
横斩而过,但天羽却并没有防守的意思。手臂微微上举,天羽随即将长剑脱手。与此同时,在钢刀即将击中自己的前一瞬,天羽压低身子,堪堪躲过了钢刀的斩击。
甩刀横斩劈了个空,孔骓也为之愣了一下。天羽看准机会,一把抓住正在下落的长剑,反手相握,腰身扭转,以左脚为轴向孔骓的胸口横斩而过!
这并非以刀刃斩击,而是以剑锋划向对方。这是依凭玉儿身躯的通天所擅长的招数,招式精细,在剑锋面前任何防御都无济于事。孔骓也察觉到了这一招的威胁,但刚刚横斩的动作过大,一时也收不回来。无法抵挡,孔骓眉头一挑,左手伸出,一把抓住天羽的手腕。
孔骓的大手如同铁钳一般,生生将天羽的动作停在了半空。长剑的锋刃距离孔骓的左胸膛还有不足半寸的距离,微微颤动,但却无法前行分毫。天羽咬紧牙关,用尽浑身的力量,但依旧动弹不得。孔骓的手臂比起天羽那纤细的手腕来说足有三倍粗细,力量上处于绝对优势。
孔骓左手微微用力,便一把将天羽推了出去。将大刀收回,孔骓额头上冒出一丝冷汗。虽然挡住了这次攻击,但孔骓也意识到眼前这个青年并不像自己原先所想的那般弱小,至少从想要干掉自己这一点上是绝对认真的。
天羽倒退数步,还没等身形站稳便再一次冲上前去。干脆舍弃了突刺式,天羽将长剑笔直握在胸前,向眼前的男子快速刺出数剑。昆仑的烟雨剑法,经过之前与通天的一战,天羽已经能够将十三剑合一,瞬间刺出。长剑一出,剑雨飘零。十三剑的残影浮现,但却都是长剑本身,想躲的话绝无可能。
孔骓面色一冷,将钢刀横握,倾斜挡在身前。剑雨将至,孔骓手腕一翻,手臂肌肉也随之暴起。厚重的钢刀在孔骓的意思下垂直划过一个扇面,扇面闪过,顿时爆发出十三道火光。天羽的十三剑同时刺出,也正方便了孔骓同时防守。
见攻击不成,天羽眉头一皱,长剑回收,想要再一次刺出。但眼前的男子却看准这一时机,一掌像天羽的右肩打去。天羽慌忙侧身让开,刚想回击,左侧却闪过钢刀的寒光。无奈之下,天羽只好俯身躲过钢刀的斩击,身形还未站稳,胸口便挨了一掌,被打得向后一个趔趄。
天羽用长剑点地,勉强没有跌倒。眼前钢刀又是侧劈而来,天羽面色一寒,慌忙手臂用力,借助长剑与地面的作用力向前俯身,堪堪躲过这一下。钢刀重重的砸在地面,顿时在地上破开一道裂痕。一招接一招,天羽疲于躲闪,完全没有机会进攻。
这样下去就会被乱了步伐,天羽一咬牙关,用长剑迎上那来势汹汹的钝刀。伴随着一声脆响,天羽被反震出去数米,但也因此与孔骓拉开了距离。天羽喘着粗气,将手中颤抖的长剑扔到一旁,从一旁捡起一把新的长剑。
这样的情况似曾相识,天羽眉头紧紧皱起。自己初见师傅的时候也是像这样被一再击退,就算自己的剑术再怎样高明,依旧没有施展的机会。一旦近身便被打乱步伐,只能疲于躲闪。想到这里,天羽心中涌起无名的怒火。若是正面交战,自己绝不会输给这种不认真的家伙!
深深吸了一口气,天羽摆好架势。缠着绷带的左臂在前,右臂向后拉去,将长剑贴在胸口处。左脚在前,反向弓步。回归到最初的突刺式,天羽将力量集中在右腿之上。经过数次失败,天羽的心中变得焦躁不堪,恨不得将眼前这个一再戏耍自己的狂妄之徒碎尸万段。但正常交手却占不了上风。
天羽死死凝视孔骓的右肩,眼中闪过一道杀意。从一开始的目的就错了,自己想要的不是躲闪对方的招式,而是要将对方斩杀!
一道寒光闪过,长剑突刺而出。孔骓刚想进行攻击,却见那剑锋正对自己的右肩而来,钢刀无论如何也无法护住这里。孔骓面色微变,想要侧身,但躲闪已经来不及了。没有办法,孔骓只好硬着头皮接下这一招。左手伸出,一把抓住那斗剑的剑身,强行向一边推去。于此同时,钢刀竖直上劈,带着怒气斩出!
一声脆响,天羽手中长剑裂成两段,金属碎片横飞,而天羽自身也被余**及,逼退数步。右手手臂被剑的碎片划破数出,鲜血从伤口处涌出。
孔骓一把将手中的半段剑身扔开,向后退了几步。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掌,孔骓眉头紧紧皱起。
“你小子,真不是个好教的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