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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海棠(2)(1 / 1)

李仕惊奇之余暗想:“离乡之人偏遇思乡之花,真是巧了?”心中黯然,更觉伤悲,眼泪扑簌扑簌掉下。杜婷芳拿出一张手帕递上,李仕颇觉不雅,匆忙之下接过手帕擦拭。杜婷芳呵呵一笑,走到一株花前问道:“可知这朵海棠叫什么?”李仕揉揉眼睛,但见花色娇艳之极,跫然道:“小人无知,恭听小姐教诲!”杜婷芳抿嘴一笑,却又一副大人模样道:“教诲不敢当,先给你讲个故事吧。我朝开国皇帝高祖有一次让几名未成家的青年臣子去后花园赏花,在路边特意摆了一盆海棠,然后对众臣道:‘此花是朕的一位公主所植,今天只要哪位臣子能将其带走,便是朕的驸马,不过要回答朕一个问题。’众臣子几欲知道皇上想问何题,高祖正色道:‘古时曾有一位将军,英勇善战,将军之子亦在军中任职。这日众将领正在军中议事,将军的儿子走进帐内,跪下说:将军,家父刚自京城赶来,欲报国从军,现正在帐外。’众臣听得一头雾水,高祖笑了两声,问道:‘众卿可知将军之子口中所指的家父何许人也?’。”说罢止口不语,李仕沉思半响道:“将军与‘家父’,自有一位是亲生,另一位应是义父或继父吧。”杜婷芳轻声一笑:“看来驸马确实不好做,当时那帮臣子大多也如此回答,高祖只是摇头,正自失望,有一人道:‘家父就是家父,将军就是将军。’高祖拍手大笑,将那盆海棠花送给了这人,你可知高祖是为哪个公主选驸马?”

高祖李渊膝下有二十一子,十九位女儿,李仕猜不出来,只好摇摇头,杜婷芳道:“是为平阳公主!”李仕口中喃喃:“平阳公主,平阳公主……”突然一拍手掌,叹道:“原来是女将军,不错不错,家父就是家父,将军就是将军。妙啊!”说罢大笑,平阳公主一生戎马,战功赫赫,无人不知,杜婷芳嫣然一笑:“这便与当年那盆海棠花同种,后来高祖将其赐名‘女将军’。”

李仕低头看那盆女将军,但见花瓣笔直如刻,枝叶亦向上直直而立,叹道:“此花艳而不失傲气,确如平阳公主一般。”李仕此时对这些花兴味盎然,观了一会突然愣道:“咦,好像不流泪了!”杜婷芳笑道:“只要心中欢喜,莼鲈之思便没有作用了。”李仕若有所悟,施礼道:“原来如此,多谢小姐指点。”

杜婷芳带着李仕,一一介绍院中其它的海棠花,名字各有特点,有以诗句为名,有以神话为名,甚至有一些以名人为名。不过一角,便有六七十种,李仕难以记全,暗想:“我是花工,松土浇水才是本职,记不记花名也不打紧。”挠挠头问道:“这些海棠,平时培植有何特异之处?”杜婷芳举目四望,指着南面一些海棠道:“这些是赤乌海棠,平时施水最多,肥料要少,日晒时间也最多。北面这些海棠名为蛇蝎花,喜阴,浇水要多,不可多受日晒,是以摆在枫藤下面。”李仕闻言一看,这些海棠艳丽夺目,非单一颜色,叨念道:“蛇蝎花,这么漂亮的花为什么叫这么个名字,莫非生有剧毒?”杜婷芳道:“那倒不是,爹爹曾说此花名喻人,更喻女人,此中缘由我就不知了。”李仕闻言一愣,蛇蝎花,喻女人,是说越漂亮的女人越是蛇蝎一般吗?禁不住摇了摇头,忽的想起杨芷清,暗想:“芷清妹子很漂亮,也不见得如何蛇蝎了,相反却纯善至极。”接着又想,“不知芷清此时正在何方,已回了恒山,还是仍在幽州逗留。”杜婷芳察言观色,抿嘴道:“想起了心上人?”李仕面色一红,不知如何应答。杜婷芳轻掩笑意,弯下腰从花丛中拨出一缕纤草,换过话题道:“这是蓑荷。”李仕低头瞧去,只见稀稀疏疏的几株藏在断肠花下,杜婷芳道:“此草有杀虫之用,院中海棠下面多少都有一些,平时若生得多了,要拔去一些,不需太密。”又指着旁边一些道:“这个名为七叶莲,与蓑荷一样,都是杀虫之用。”

二人一教一受,不知不觉已近响午。大门声响,杜书明带着袁国天不知从何处回来,吃过午饭,李仕独自去院中打理那些海棠,偶尔史太平与张钱多过来也教李仕一些养花之道,二人于花名都是熟背于心,习性特点更是无一不通。李仕暗笑:“原来这里人人都是养花高手,或许做杜府的下人,这是必精之道吧。”

约莫三四日光景,李仕对这些海棠花了解了个大概,半月时光,才将各个花名、习性、培植之方均熟记于心。此时天气逐渐温热,阳光洒洒,海棠花中蝴蝶往返飞舞,杜书明偶尔在院里踱步看书,与李仕聊上几句,倒也惬意。

这一日闲来无事,李仕拿着扫把打扫院中杂物,到书房前,只见里面空无一人,门也未关,地上散落着一些纸屑,便进去打扫。屋内三面都是书架,扫到案桌前,只见上面放着几本薄薄的经书,书面汉梵两文。李仕拿起一本,名作《金刚经》,翻开来左为梵文,右为汉文注解。看了几页,索然无味,将《金刚经》放在一边,又拿起一本,却是一本薄薄的文书,页面书:户部尚书杜大人勋鉴。李仕一惊:“莫非杜老爷原是当朝户部尚书!听袁大哥说老爷已然辞官为民,但这书信仍以官职称谓,可见老爷在朝中仍具威望。”转念又想:“如此文书兴许是要紧之物,还是不要随意翻看。”想罢刚要放回桌上,突然从书文中掉出一张潢纸,摊在地上,李仕低头一看,却是张地图,图中圈圈点点着一些地方。李仕拿起来一瞅,图中营州、平州、幽州、洛州、秦州、苏州及岳州、江州等十几州被红墨所点,另有一些下州亦有一些箭头划过,难知其意,而图侧注文:五行教座堂各支辖地。

李仕自去石城起,数次听闻五行教之事,而且在石城县衙门口,五行教人还与静风道长大打出手,其中缘故至今未明,禁不住翻开文书,只见文中写道:河南道兖州别驾王谏之敬上:兹元月州中张大人丧,余尊大人之命,昼日取访五行教各座之地。前朝开皇十四年,永州叶世湘于九嶷山创五行教,誉满江湖,后盘州马王帮、郴州东湖帮、辰州驱尸教皆依附其中,十八年迁东都白云山白云峰,永州分支朱雀座,前朝大业七年教左护法陈周叛出,领隋军攻流求大胜,授右光禄大夫职,叶世湘传教主于青龙座主于子甄,遁去。大业十四年,于子甄为王世充杀于盱眙。吾贞观年五行教达于顶峰,苏州、永州、秦州、平州分置四座,十二分堂,广布各地。

李仕读至此翻开地图,寻到四处地方暗想:“这四座分出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洛阳白云峰居中,五行教真是流布全国。”转念又想:“不知信中死的这个张大人是谁,与老爷肯定关系匪浅,死因又与五行教有关,才令这王谏之查访。”李仕放下地图,继续读到:天宝二年,张大人官拜永州刺史,三年杀朱雀座十三名教众,五年徙至兖州。谏之附前太史令李淳风大人白云峰图及《六壬阴阳经》。

李仕翻过文书第二页,果然有一张白云峰的格局图,看了片刻,也无何特别之处,桌上原文书下面正是一本《六壬阴阳经》,遂拿起粗略一翻,书中尽是一些阴阳五行之论,古奥难解,正要放回,突然听到一声娇咳,回头一看,杜婷芳缓步而来。李仕忙放下书施了一礼,此时方觉得在这里乱翻实在不敬。杜婷芳走到跟前,正看见那本《六壬阴阳经》,微微一怔,愕然道:“李仕,这个你看的懂吗?”李仕摇摇头,答道:“小人一时好奇,里面言辞并不甚懂。”杜婷芳幽幽叹了口气道:“你出去吧!”李仕听她语声悲切,心中不解,只是应了两声,转身退下。

晚间吃了饭,李仕刚要回屋,却看见张钱多一瘸一拐的过来了,李仕道:“张大哥,你腿怎么了?”张钱多叹了口气:“别提了,早上跟太平抱了些柴木,不小心跌了一跤,正磕在台阶上,哎!”李仕搀着张钱多到屋里,道:“张大哥,你把衣服撩开看看。”张钱多轻轻把长衫卷起,只见膝盖青紫,肿起一指多高,看来确实碰的不轻,李仕忧心道:“这可怎么干活,找过大夫了吗?”张钱多道:“大夫开了服药,吃着也没什么大用,过得几天总就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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