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丰有些疑惑,“公子,为什么突然要清理监狱啊?”
“赢得民心啊!”田禹笑道。
“民心有什么用?”
“咱们需要的时候,它就有用。”
田禹解释道,清理冤狱,最容易赢得清誉,也就是有了百姓的理解与支持,田禹的统治才有一定的正当性。
现在千头万绪,清理冤狱就是线头,有了百姓的支持,才好进行后续的工作。
田禹条分缕析,钱丰、燕飞他们才是自己最坚定的班底,自己能教的自然不能藏私。
钱丰恍然大悟,“怪不得清官上任,就要清理积案。”
案卷放在筐里,一一抬了进来,很快摆满了案子。
田禹先倒出一筐,有疑问的先放一边,证据确凿的,就放回筐里。
一部分案子,证据确凿,没什么争议,也放回去。
一部分案子,完全没有什么罪证,只因为得罪了权贵,才被关押起来,这些人要全部释放。
还有一些疑案,留待以后处理。
有三个案子引起了田禹的兴趣,第一个案子,案犯是一个讼师。
讼师被关押的理由竟然是蔑视公堂,仔细看卷宗,其实就是反驳了高文玉几句。
这算哪门子错,知府的话不能反驳?
放人!
田禹让人把讼师带来,好言安慰,明言只要遵守法律,还可以继续当讼师。
讼师千恩万谢回家去了。
~
第二个案子,案犯是海盗。
本来判了秋决,等刑部复核,现在秋天还没到,大周朝已经没了。
田禹有些好奇,想见见这个时空,海盗是什么样子,听他讲讲海盗的故事。
便让人把他提了进来。
海盗很年轻,关了半年,脸色苍白,不过精神气还行。
让田禹没想到的是,无论他问什么,海盗都一声不吭。
田禹仔细看过案卷,海盗是商船的水手抓到的,之后移交给了官府。
看他一直什么也不说,田禹也失去了兴趣,让人押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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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个案子,案犯之前是掌柜。
案犯的身份有些特殊,竟然是已故推官的远亲,在莱州经商。
大周朝严禁官吏经商,其实,他就是推官的白手套。看抓进来的时间,关押一个多月了。
推官尸骨未寒,他的钱袋子竟然被抓了进来。
理由是私通鞑子。
莱州府远离北境,如何通敌?
田禹再看下去,竟然没有切实的证据,只是风闻,之后在掌柜的家里搜出铁器。
田禹吩咐将案犯提来。
案犯叫彭思文,四十岁。伛偻着腰,看不出刑伤,但是比实际年龄要老很多。
田禹让人给搬来座位,让他坐下。
彭思文刚小心翼翼地坐下,听田禹问他案情。
他噗通跪倒在地,叩首道:“大人,小人冤枉啊!”
田禹让他起来解释,原来是莱州的一家富翁勾结知府,吞没了推官的遗产。
“这家富翁姓‘文’?”田禹问道。
“是的,大人,文家是当地的大族。”
田禹想到刚才的海盗,正是文家的商船伙计抓到的。他对海盗重新提起了兴趣。
“同知田大人的家产也是文家吞没的吧?”
“大人明鉴万里!”彭思文先送上一记马屁。
原来田霍初来莱州时,买了一些铺子,开始经营的挺好。
文家眼馋,就联合商户,高价卖货给田家的铺子,又暗中派地痞去闹事。
虽然田霍有官身,但是架不住天天有人去闹。今天有人在门口静静坐着,明天有老妪在店前昏倒。
田霍没办法,只能低价转让,这些铺子最后都落入了文家手中。
文家是吧,田禹点点头,记下了这笔账。
田禹不解道:“一个有点钱的田舍翁,怎么会这么嚣张?仅仅是勾结了高文玉?”
在皇权时代,有钱算毛,官员才是大爷。
彭思文苦笑道:“大人,文家可不是普通的田舍翁。文家在此根深蒂固,现在家主叫文茂,他的曾祖曾经入阁的,他的哥哥现在是工部侍郎,一个族弟是御史。”
“工部侍郎?叫文敬?”田禹问道。
“正是!”
“他现在是南周的工部尚书。”
“南周?”
田禹简单地说了一下时局,彭思文唏嘘不已,自己不过入狱一个多月,没想到皇帝都换了,一个变成了三个。
颇有些观棋烂柯的感觉。
“文家的那个御史叫什么?”田禹问道。
“文宪。”
“他现在是北周的大理寺卿。”
乱世来了,文家的权势反而更上一层楼。
田禹叹道:“左右逢源,无论哪一个败了,文家都是赢。晋朝的士族也不过如此。”
彭思文小心地附和着,小心翼翼地瞥一眼田禹,担心他害怕文家的权势,不敢主持公道。
“你是哪里人?”田禹问道。
“鄂省郧县人。”
田禹说道:“现在战乱频仍,匪徒四起。从这回乡的路断了。我看你擅长经营,不如帮我打理一些买卖上的事情,如何?”
彭思文喜出望外,不仅脱了罪名,知府大人还伸过来一条大粗腿。
他急忙拱手道:“多谢大人成全!小人一定肝脑涂地,帮大人管好产业!”
“行,那你先回家,明日午时来府衙,咱们商量一下以后的发展。”
彭思文千恩万谢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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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思文前脚刚走,刑房书吏来求见。
他冲田禹拱手施礼,不卑不亢地说道:“大人,那个彭思文不能释放。”
“哦,为什么?”
“那个人私通鞑子。”
“证据呢?”
“证据,前任知府高大人清楚。”
田禹笑了,拿高文玉压我?“你叫什么名字?”
“小吏文正海。”
姓文?
“哦,案卷都看了?”田禹追问道。
文正海回道:“案卷当年是小吏经手的。”
“好吧,辛苦了!”
“不敢!小吏不过做了一些本分的事。”
他的话似乎另有所指,讽刺田禹枉法。
“本官是说你太辛苦了,回家歇着吧,刑房书吏不用干了,本官另外委任他人接手。”
文正海站直了身子,直视田禹,说道:“我是文家族长的侄孙。”
“现在的皇帝都姓‘柴’。”田禹说道。
钱丰上前一脚将文正海踹倒在地,一阵踢打,才拎起来扔到外面,“没上没下的腌臜东西,也敢和老爷叫板!”
文正海趴在地上,半天才缓过身,身子似乎被野牛踩过一般疼痛。
他想说几句硬话,可是雷大坚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好好不吃眼亏,他暗自安慰自己,忍着疼痛朝外走去。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烧在了文家的头上。
这个消息像一阵风,迅速传遍莱州府。
有的人忧心忡忡,替信任知府担忧。
有人幸灾乐祸,等着看田禹的笑话,例如高文玉,他告诉管家:“再推迟几天走,等文家收拾了田氏兄弟,咱们再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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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老成的衙役,偷偷溜进公房,小心翼翼地提醒田禹道:
“大人,历任知府、佐贰官上任,都要先去拜访文家族长。大人这一来开革了文家的人,只怕文家不会善罢甘休。大人,三思啊!”
田禹摆摆手道:“本官来这里,可不是向谁低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