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恒怕耽误赖思归的要紧事,让郝阿姨提前一个小时开饭。饭后,严慕开车来接赖思归,车子停在她家小区门口。
赖思归拎着垃圾下楼,扔完走到保安亭,远远看见一辆白色福特从外面慢慢开进来。
看见车牌号,赖思归眯了眯眼,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她那哭穷专业户表姐表姐夫家的。
中午天气又热起来,赖思归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保安亭的阴影下,抬手轻轻敲了敲窗玻璃。
大爷正要给外面的车开门闸,回头看见是她,冲她笑了一下。
“先别开,大爷。”赖思归示意。
大爷没听清,想着先放外面的车进来,抬起手还未动作,窗玻璃又被敲响了。
“怎么了,小赖?”大爷干脆把小门打开,让她进来。
白色福特等得不耐烦,按了两声喇叭,副驾驶的女人降下车床探出头来,“怎么回事啊?”
赖思归侧头看了眼外面,示意大爷说:“大爷这车您认得吧?”
“认得啊。”大爷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
住在老小区就这样,物业和业主都是老熟人。相对的,管理也比较松散,进出都很少登记。大爷说:“我问过赖先生,这不是你们家谁吗?这几天经常来,我记得的。”
“对了,您记住这车。”赖思归和善地笑笑,“以后别放进去。”
郑雨晨推开车走过来,正好听见赖思归的话,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赖思归,你说什么呢?我来看我舅,这你管不着吧?”
赖思归低头勾了勾唇角,往马路对面看了眼,黑色路虎就停在树下。她对大爷说了句“有劳您了”,然后绕过郑雨晨打算离开。
“你什么意思?”郑雨晨吃瘪,抱着怀里的孩子挡在她面前,气急败坏,“赖思归,你别太过分了!你凭什么不让我去看舅舅,你欺人太甚!”
“我就欺人太甚怎么了?”赖思归停下脚步,轻笑,“你不知道我一直这么过分?”
“你!”郑雨晨气得跳脚,转头叫自己老公,“小x你死车里了?还不下来看看。”
郑雨晨把孩子塞给她老公,对保安大爷哭诉,“大爷,你听听她说的什么话?楼上是我舅舅,大热天的我来看我舅舅一眼,她还不让我进去,你说这像话吗?我出门带个孩子,家里还有个大的,好不容易趁着中午有空的时间特地这么跑一趟……”
“要真有心就别次次挑饭点来,不知道你舅舅需要静养?”赖思归冷笑。
郑雨晨一噎,“我就是来陪他吃饭的怎么了?总比有些人有家不回,事儿都扔给保姆,自己什么都不管好。”
郑雨晨泼妇一样地嚷得更厉害,大爷被弄得不耐烦,直接赶人,“有事你们商量好再说,先把车挪开别堵在门口!”门口堵了辆车,旁的车进不去也出不来,幸好中午时分人不多。都是小区里的熟人,有人降下车窗看热闹,也有等得烦躁的,说了几句。
郑雨晨见拉拢大爷不成,看了保安亭外面一眼,大声讥讽道:“舅舅原来多威风的一个人,人到中年事业有成,为了你没有再婚,结果呢?”
小X脸色一变,拽了一下郑雨晨的衣服。
郑雨晨甩开他,“你拉我干嘛?我今天就要在这说了!好好一个人,中风、拄拐仗、坐轮椅,他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生活不能自理,谁不知道?”
赖思归咬紧后牙槽,双唇紧抿。她抬眸又瞥了眼黑色路虎,微微敛了敛表情,淡淡开口,“离我远点。”
见她这样,郑雨晨得寸进尺,指着她的鼻子,“从小长着这么张脸出去勾人,全家人还得供着她。要不是她天天泡夜店跳艳舞,还拿刀捅人,舅舅能急得中风……”
郑雨晨话音未落,手指被人猛地一掰,她“啊”地一声尖叫,整个人被掼得连退几步。
郑雨晨倒抽着气,弓下背一时间说不出话,她瞪大眼,捂着手看向来人。
严慕把帽子盖到赖思归头上,帽沿大,一下子遮住她小半张脸,黑白相间的爵士帽,干净利落。正是之前吃饭时给她买的那顶,一直放在他车里没动。
他单手抄进兜里,站在赖思归身边,给她乔了乔帽沿,才回过身,垂着眼闲闲地看对方,“你妈没教你说话不要拿手对人?”
“你谁啊你?”
郑雨晨缓过神来居然想还手,被小X及时拉住,“你还看不看舅舅了!”
郑雨晨一愣,一张脸气得发红。小X抱着开始哭闹不停的婴儿,跟赖思归道歉,“小赖,你姐就这脾气。今天是她不对,我跟你道歉,你别放心上。”
“你道什么歉?动手的是他们!”郑雨晨嚷叫,“赖思归,你给我说清楚,他谁啊,你还对我动手了!”
日头越来越盛,赖思归不耐烦地看了眼手机,没搭茬,对严慕说:“走吧。”
严慕“嗯”了一声,拍拍她的背,“走,给你买了西米露。”
郑雨晨见自己被当空气一样无视,立刻甩开小X的手追过去,“我见多你这样的男人,有钱找个女的图个乐子,你不就看上她这张妖媚脸吗?你知道她过去的事儿了吗你就上,她差点杀死一个男人你知道吗?”
这话弗一落下,门口的邻居一个个都噤了声。保安大爷重重咳了一声,把门关上,空调冷气也被隔绝在里面。
严慕不怒反笑,眯了眯眼,停住脚,脸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他把伞递回去给赖思归,还有车钥匙,示意她,“你先去车上。”
赖思归仰头和他对视一眼,余光里,郑雨晨抱着手得意洋洋地看着他们,脸上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尖酸刻薄。
难以想象这是个两个孩子的母亲,姑姑赖心性格温和良善,郑雨晨却半点没有像她。
“快一点。”赖思归提醒严慕。
“我知道。”严慕。
赖思归最后看了眼小X和他怀里哭闹的孩子,走了两步,还是回过头对郑雨晨诚挚道:“你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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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思归等了没多久,严慕就回来了,双手插兜,以一种睥睨全宇宙的姿态阔步走近,拉开车门,砰一声甩上车门。
严教授挂了档,油门闷响,车子直接超过在路口倒车的小X。
赖思归偏头看他,“你跟他们说什么了?”
“就是简单认识一下。”严慕目视前方说。
赖思归“切”了一声,“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跟她吵?”
“为什么?”
“看她不爽。”
严慕勾唇笑了笑。
赖思归静了静,转过头,一脸淡漠地问:“你黑他们手机?”
严慕没绷住脸,噗嗤一声笑出来。他腾出一只手拍她的脑袋,“秀逗了吧?”
“那郑雨晨为什么一副见鬼的表情?”
严慕但笑不语,赖思归斜了他一眼,撇嘴,“我也不想知道。”
车子开出生活区,开上高架桥,左手边入眼就是宽阔的大海,碧水蓝天。大中午的,路上车子少了点。赖思归看着车窗外,抿唇闷了一会儿,探手去够后座的文件袋。都是早上严教授让她准备的资料,有照片有文件,零零碎碎很杂,有些东西她烂熟于心,有些是最近刚得到的。
两年来,有用的没用的她搜了一大堆,当宝一样藏起来。现在看来,绝大多数只是徒劳。因为没有稳定收入,很多事都做不了。人在缺钱的时候,才会觉得钱是万能的。
赖思归盯着那个文件袋发呆,旁边的人伸出手,把东西抽走,扔回后座。
赖思归抬起眼皮瞧他,严教授说:“有点犯困,跟我说说话。”
“说什么?”
“刚刚那真是你表姐?”
赖思归哼了一声。
严教授一副洞若秋明的神情,“那我就明白了。”
“明白什么?”
“她为什么讨厌你。”
“我也讨厌她。”赖思归说。
严教授点头,“知道知道。”
赖思归抬起高傲的小下巴,“没有理由。”
严慕是真的又被逗笑了,又套了几个问题,才知道她今天跟人起冲突的原因。这个月江林的房价涨疯了,郑雨晨每天看着那翻番的数字心焦,又着急着入手新房,所以连着几天上门开口借钱。不说赖恒,连郝阿姨都不愿意给他们开门了,看在赖心的面上,才没直说。
“这个月江林房价的涨势的确不寻常。”说着家常的话,严教授却突然转了话题,“股市异动也很厉害。”
这种话赖思归没在意,耳朵一听,只在心里想,男人都一个样,谈不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