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恩爱（下）
寒冬的月色是黯然无瑕的，在幽静的夜里更显优雅与清高了，只是站在月光下，却似乎依稀能得到月光里不时透露出来的忧郁与伤感。
也许红尘太远，也许是长久的孤独，月亮在空中虽然显得高高在上，却是如此地空虚与冷寂，才这般忧郁和沉闷了。
一缕清柔的月光透过窗子，洒在了窗台上，窗台宛若镀了银。
将赵雪寻送回寝宫以后，张天阳并未离去，他站在院中，手握长剑在雪地中舞着。
剑尖与雪地触碰的一瞬，划出种种战术布局，他舞剑的同时，仍在一面思考着天下大势。
为了常山，他向来付出的太多，全然不顾自己，即使劳累却也不愿回屋休息。
眼见外面下起了大雪，雪寻更是不忍他在外面这样受冷，便命小鱼儿拿来了一件狐裘。
她推开寝宫的门，快步走了出去，兴许是天阳太过专神，雪寻走到他身旁的时候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来，披上，外面冷。”说罢，雪寻用手拂去天阳肩上的落雪，又将狐裘给天阳披了上去。
当时他愣了愣，过了会儿才说：“寻儿？你怎么出来了……”
梅花树下，在刹那间，二人都寂静无声的对望着。雪满地，星满天，清香的梅花落在纯白的雪地上，所以连晶莹的雪，也似乎有了淡淡的梅香。
雪寻关切地看着天阳，微微扬起嘴角，笑着说：“见你这么晚没睡觉，还在这里想着治国之事，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你放心吧，我的身体向来很好。”
说完，天阳也是微微一笑，缓缓地握住了她宽大的衣袖下，那白玉般纤细的小手，然而触碰后的冰冷却让他蹙起了眉头。
“反倒是你身子弱，还是快回屋里去罢。”天阳拉着她的手，朝着寝宫缓缓走去。
走到门前，雪寻忽然停了下来，她扭头看着天阳，似是想到了什么，莞尔一笑道：“我拿本书卷在窗栏上看，一边看一边陪你，怎么样？”
天阳浓密的剑眉忽的一皱，“不行！这都已经很晚了，你得早些休息。”
雪寻撒娇般地拽着他的手心，眨了眨眼说：“我现在还没有困意，不妨让我看看书卷，等困了再去睡觉，如何？”
天阳见她如此可爱的模样，心下有些欢喜，便宠溺的点点头，任由着她开心就好。
回到屋中只觉得温暖了许多，赵雪寻从书桌上拿过一卷书卷，走到窗栏前坐下，并吩咐道：“小鱼儿，帮我点盏灯吧，我坐这里看看书卷。”
小鱼儿疑惑不解地望着雪寻，“这个时候公主一般都已经睡下了，今日怎么还要看书呢？”
“我睡不着，兴许看一会儿书卷，困意就来了。”
小鱼儿抿嘴一笑，故意伸着脖子朝窗外看了一眼，“恐怕是因为常山王在这里，公主才不想睡的吧……”
雪寻单单就因这一句话红了脸，她想了想，狡黠一笑，故意逗着小鱼儿，“你这丫头，口齿倒是越发地凌厉了，看来得为你寻个好人家，才能收收你的性子。”
小鱼儿生怕雪寻来真的，便央求着她，乖乖地闭了嘴，候在一旁。
雪寻看着打着呵欠的小鱼儿，微微一笑，“你若是困了就先下去歇着吧。”
小鱼儿听闻之后，连忙摇摇头，虽然乏了却仍然坚持着，“我若是睡了，那公主有事叫我怎么办？”
雪寻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中的书卷，只道：“无妨，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现在已经入夜，小鱼儿的确有些困乏，心想有常山王陪着自家公主，大可十足的放心，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
此时赵雪寻在窗栏上陪着常山王看书卷，张天阳则在屋外舞剑考虑江山，任谁看来，两人就像一对十分恩爱的夫妻。
月光淡凉如水，此时的月亮已经升得很高。天阳停下手中的剑，收进剑鞘，黑如深潭的眸仁投向窗栏上已经熟睡的雪寻。
其实她哪里是不困？只不过是想陪着他罢了。一想到这些，天阳只觉得心中暖暖的，就像一股暖流从心间悄然流过。
他缓缓走过去，小声地唤了声“寻儿”，见她睡得很香，便没有继续叫她。
张天阳抬手将雪寻抱回屋中，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床榻上，而他自己也静静地躺在她的身旁。
大红色的金丝绣花被褥如云盖一般铺下，将他与她密密地裹在一起。天阳闭上眼睛，静静地嗅着她的发香，俊逸的面容透出无限的温柔来。
这大概是他与雪寻最为亲近的时候，其实能够这样抱着她，天阳就已经很知足了。
睡梦中，赵雪寻恍恍惚惚地醒了过来，她心中一紧，只觉得自己被天阳抱在了怀里，她的面颊瞬间滚烫如火。
雪寻下意识地挣脱他的怀抱，立刻蜷缩到了角落，抱着自己的身子，雪白的脸颊顿时绯红，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用害怕，我什么都不会做……只是想抱着你取个暖。”天阳生怕雪寻误会了什么，急忙解释着，然而自己也略微觉得有些尴尬。
未等雪寻说话，天阳又开口道：“我以为你是一块像冰山一样的女子，却没有想到，抱着你的时候，会这么暖……”
雪寻伸手去摸了摸他的手指，的确很凉，刚才在雪地中待了那么久，他应该真的很冷……
她什么也没说，也不再反抗，只是缓缓躺下身子，背对着天阳，脑海中思绪万纷。
那一次的洞房花烛，他都尊重了她的意愿，至今没有碰她。如今两人近在咫尺，近得似乎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却没有了往日的尴尬。
不知何时起，他们已经成为彼此生命中的一部分，再也不能分离……
就在她犹豫了很久，正准备开口打破沉默时，回过头来，却发现天阳早已不在自己的身旁。
雪寻起身，微微拨亮了桌上的烛芯，对着铜镜摘下了自己的发饰。
天阳送的桃花簪金步摇在烛火中熠熠生辉，乌黑的秀发如云般泻下，无需其他任何装饰，就已是倾国倾城。
走至窗前，她清晰地看见，月光下的雪地中，是一抹白色的修长身影，张天阳手握长剑，在大雪纷飞中独自专心的舞着。
她就这样静静地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有很多复杂的情绪，正在扰乱她的心情。
眼前的男子，曾经多次奋不顾身的将她救下，只是为了一句“护她一世周全”的承诺，如今更是为了帮她复国，而辛劳至此。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雪寻独自站在屋里，她默默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澄澈的眸仁瞳仁里，波光微动，犹若泉水倒映。
……
宫中南边的另一处宫殿，虽然已是夜深，可寝宫的主人也丝毫没有睡意。
易凡坐在塌上，不断拭擦着手中尖锐的长剑。
这把剑陪了她多年，到底还是有些感情的，她不信常山王对自己没有丝毫的情感！
她在赌张天阳的内心！看着外表冰冷若霜，拒人千里的男子，其实暗藏着温情。
不然，他又怎么会在数年前救下自己？并一直让她陪伴至今，成为常山王宫中唯一的女官？……
她易凡从来就没有输过！
第二日天刚微微亮，易凡便已经整理好一身劲装的装束，准备去向常山王请安。
忽的，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易凡警觉地睁大了眼瞳，目光朝着紧闭的门看去，提高了声音问道：“谁？！”
“易凡姐，我是阿信！”
易凡即刻上前开门，却见阿信一脸着急的冲了进来。
看他如此模样，易凡心中了然，天下必定又有大事发生！
阿信甚至来不及喘一口气，就已经匆忙地上前一步，凑到易凡的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随后，阿信紧张兮兮的说：“这件事我不敢告诉常山王，所以才来这里询问易凡姐的意见……”
易凡却是淡淡一笑，目光锐利，“这么重要的事情，怎能不让常山王妃知道？”
随后，她便立即快步朝着雪寻的寝宫跑去。
到了门前，易凡一眼便看见了寻王妃正和常山王一起用早膳，两人还有说有笑，似乎并未注意她的到来。
易凡鼓起勇气，傲步走过去请了一安，“公子和王妃还在用早膳呢？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们……”
说到这里，易凡故作玄虚地顿了顿，紧接着又说：“刚刚传来的消息，项羽被刘邦十几万大军大败于垓下，如今恐怕是难以脱身了……”
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赵雪寻瞬间就花容失色，就连手中的筷子也在刹那间掉在了地上，
她连忙起身，跑到易凡的身边，紧紧拽住她的衣角，“你说的可是真的？！”
易凡看着她如此激动的神情，心中暗自窃喜着，又看了看天阳黯淡的神色，继而坚定地点点头。
雪寻的泪水在那瞬间就滚落而出，她愣怔地望着天阳，有些话欲言又止。
虽未开口，可是张天阳全都明白，此时俊美无逸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没想到，威震天下的项羽竟败得这样快；更没有想到，这么久了，雪寻对他竟然还有着如此深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