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八回/涅阳大氏明里争业/宛城朱门背后夺梯
第二天上午,裴襄间隔半个月之后又来到了文府,他向匆匆忙忙迎出来的廉管家抢先抱拳作揖:“廉叔,裴襄又来叨扰啦!”
廉洪慌忙还礼:“哎呀呀小郎君,折煞老奴了。千万不敢这样!”
裴襄指了指角门处停着的四辆大车说:“那是英子姐娘家给送的米粮、锦缎和马匹,烦请廉叔派人接进去安顿。”
廉管家直接将裴襄、令翔和裘衹三人让进前堂,然后再使人去禀报主母。琼英进厅里,先踅摸一眼问:“怎么就你一个人,窈娘怎么不一道来?”
“英子姐,窈娘还没出师,她可不比我这样游手好闲呀!我今天带来五十袋子磨好的大米和麦粉、两匹骏马和若干锦缎,作为弟弟为姐姐补送的结婚贺礼,已经让廉叔收入库了。”
琼英一听忙道:“不行,哪里需要这么多?这如何使得!”
裴襄:“使得,当然使得!姐夫当县丞那几百石麦谷的俸禄,才够养活几个下人?我数了数,现在家里也就四个仆丁和两个仆妇,诺大院落哪忙得过来?”
“那也不能受你接济!你别忘了前日提出之事,落入有心人眼里,反会弄巧成拙!”
“放心,只此一次。以后我都会以驻马寨名义送来。”
“那你这回就多住几天,陪陪我!你不是爱游玩吗,我带你到好景致的地方到处逛逛。”
“姐,小弟这一次是有要紧事情要办。改日余暇了,一定专程过来陪英子姐,我说话算话。”裴襄保证道。
“你小孩子能有什么要紧事——是大人交办的吧?”
“姐,姐夫什么时候回来呀?”
“快了。他要是没特别事情,中午都是回家吃饭。”
不表文宅这边叙话,再说文县丞,此时正在衙门之中的一处独立庭院的正厅处理手头文书。这个院落本来是提供给在职县丞带家属居住的,因为文升阳家离的近,这里也就成了他单一办公的场所。院门一响,值守门卫入内通禀:门外有王氏族老求见。文升阳发一声“请”,放下公文,起身到堂门口迎接。
院子里走过来一位年过六旬的老者及一名捧匣随从。老者白面皮,体态微胖,他迈步过门槛,让从人留门外,冲文升阳拱手说道:“文县丞,打扰了!”
“原来是秉亭公,请内坐!——文墨,上茶!”
书童文墨置备好茶盏,出到门外听唤,文升阳才道:“不知秉亭公来此何事,请讲!”
涅阳当代王氏大宗里,当家的嫡亲兄弟有四人,长兄王堃王秉辰为族长,二弟王淙王秉亭为首席族老,负责管理所有本族产业,在家族中位高权重,其下还有两个兄弟:王尧王秉贤和王泽王秉闰。王淙品一口茶,放下说道:“今日来,首谢文县丞能秉公办事,帮我王家洗清诬陷,解决无妄之灾。”
文升阳:“王公过奖。介氏指责你们乘夜入舍,劫财害命,文某自要以证据说话。况且,此案是由谢县令最后审结,非我之功,不敢领谢!”
“定案虽归县令,但一应事情皆由哲明老弟侦办稳妥。族长有言,我王氏必当后报!”王淙称呼起文升阳的字,有意拉近彼此距离。
“分内之事而已,报答不敢当。王公客气了!”
“哲明无需自谦。”王淙摆一摆手说,“王某这一次登门,还有另外一件事。舞阳介氏是奔杨家产业而来,虽遭此霉事,定然不肯干休。杨氏原为我族最多姻亲,因前年之事,王家亦受所累,家业损失巨大。因此,很是想将官府查封发卖之原杨氏产业收归族有,为此已经运作年余。这今后有些地方,恐怕还要仰仗老弟你啊!”
文升阳答道:“别事不敢说,涉及家乡事务,文某绝不会偏袒外人——这一点王老请放宽心!”
王淙拱手称谢,然后又道:“久闻哲明书画乃是一绝,如今我王氏宗祠议事堂西墙尚空一处白地,想请一幅尊作悬于其上,老弟能否见赐?”
“王公言过其实,文某愧不敢当。容我回去构思,来日定当奉上。”文升阳毫不迟疑地答应了。
王秉亭朝门外一招手,唤随从入内,然后说:“匣内有元宝三十金,权作购画之资。不敢白要,老弟别嫌少!”
文升阳一拱手:“如此,升阳多谢了!——文墨,接过收起来!”画作之事的重点是在交易本身,不在价值大小。文升阳要想在涅阳好好呆下去,就得表明态度!他于是也就不再多说废话。
午间一到,文升阳准时归家。琼英领仆妇在厨房忙活着,裴襄与文升阳二人则闲坐书房,裴襄询问:“姐夫,上次舞阳介家在涅阳发生了什么事——你说给我听听呗。”
“你问上次事件啊。”文升阳于是告诉他,“介氏家族得南阳郡衙首肯,派二位长老领着子侄辈,来本县签署杨家充公产业的过户事宜,当夜却在馆驿遭到潜入袭击,匪徒们明显轻车熟路,而且武艺高强,人人蒙着面。介家不敌,长老介凤延身死,介凤澈重伤;子辈中重伤三人,数人轻伤;卫士随从亦有伤亡。所带订金二百斤金砖遭劫。事后,介家小子头儿介春甘指责是本地王家所为,说白昼时族长嫡长子王澄奉曾来威胁,让他们及早回家,否则后果难料。我随后展开调查,但查无实证。谢县令回城又作审理,如今也是难有进展。”
裴襄:“这件事明摆着就是王家所为啊——王氏是不是也想要杨家堡?”
文升阳:“不错。但裴太守本意却并不情愿由王家所得,皆因王氏在涅阳本来就家大势大,无可匹敌,而且与杨氏家族牵扯太深,怕有后患。因此才会拖到现在,杨家堡仍无归属。如今堡中建筑多有损毁,产业设施破败不堪,价值一降再降,标价只有开始时的四成——八千两黄金。舞阳介氏已经是外来第三家购买者了,前两家都有同样境遇——你现在明白了?”
“哦,是这样啊!那此事一而再再而三发生,你职责所在,就没有采取相应对策吗——我知道了:谢天玮!”
文升阳点头:“小郎猜得果然——王家当世八十六岁老祖宗就叫王谢氏!”
裴襄又问:“舞阳介家又是什么背景——为什么盯上了杨家堡?”
文升阳:“舞阳地区富产铁矿石,介家又是当地最大族姓,买卖自然是介家最大。图谋杨家堡,是想凭借现成设施往冶炼产业上游发展,把生意尽快做强做大!”
裴襄大致了解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于是就将此行目的讲出来:“听完姐夫所述,这杨家堡最终归宿仍然是个未知数呀,那就好办了——小弟这一次来,是专门替我未来媳妇儿家传话,这杨家堡和所有下属产业,甄氏家族要了!姐夫你今后只要照章办事,履行份内即可,不会让你为难,王氏那边也定然不会强迫你以卵击石。到时候请姐夫两不相帮,不偏不倚就行。你就权当是一块好骨头扔地上,让他们自己各凭本事去争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