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宗进一步问胡悠哲为什么把毛羽鸿打死,他仍矢口不认。王朝宗又在他书室中的地板上搜出一粒弹丸,经过验看和第一次在毛家发现的完全一样。胡悠哲起先也支吾,后来又说这一粒弹丸是一个不知道什么人打进去的。
但据王朝宗的看来,那在凶杀现场搜到的火门枪定是胡悠哲的。也许是他偶一失手,落枪于地,弹子就落在地板上面。这样把弹舱中缺少的一弹来应证的话,恰巧符合。此外还有一项证据,悠哲一般穿的是生员的襕衫。他在这天的早上,专门往六磨庄转角的一家裁缝铺里去改衣服。
朝宗又去看过那裁缝师傅,据说悠哲的衣服的前摆本来很长,今天去修短了。因此种种,王朝宗就指他为嫌疑凶手,已将他拿入金陵卫中去。
景墨把这一番报告详细地转告聂小蛮。聂小蛮很惊异。他思索了一回,他的眉头忽然开展了些。
他自言自语地说:“哦,叫胡悠哲?女的叫赵雅兰!哈,这发现很侥幸!也很及时!”他突的立起来。“景墨,有些眉目了。现在我还得去探索一下。你在这里等好消息罢。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以后,还没有消息。景墨不免一个人感到无聊,于是大脑中的思绪便禁不住乘机活动起来。
就情势看,这案子已经快结近尾声了,可以说结案已近。可惜的是胡悠哲以新郎的身份,突而摇身一变而成凶手。洞房的乐趣还未尝,却先领略砍头的滋味,真是最:千形万象竟还空,映山藏水片复重。
可是无论如此案情已经很明显,这姓胡的都属罪责难逃,即使万一查出来是冤枉的,但他们的婚期既然定在今天,半天工夫,也断不能够翻案,这婚是无论如何结不成了。
景墨想着想着,更替胡悠哲和赵雅兰惋惜起来,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有付之一叹。
午刻过了,景墨正想一个人先进午膳,聂小蛮忽然满头大汗地闯进来。他卸下了深色的蓝罗袍,便问:“景墨,可有什么人来过?”
景墨摇头道:“没有啊?你希望哪一个人来?”
“我已约好了两个人,等一会你就会看见。”
“你约他们来做什么?不会还是为了这一桩案子?”
“正是。我要等他们来结束此案。”
景墨惊喜道:“什么!你已果然准备结束这案子了?难道你已经——”
聂小蛮摇摇手:“正是。,景墨,你姑且再忍耐一下子,别催着我解释。”说着小蛮坐到藤椅上,伸直了两腿,用手帜擦擦额角和脖颈。他又高声叫道:“卫朴,你快找找我们之前买的那两双黑靴,拿出来归置干净些,我们晚上要穿。”
这吩咐有些不伦不类,景墨感到莫名其妙,他却安闲地开始喝起茶来。
景墨问道:“聂小蛮,这终究怎么一回事?你又卖关子了——”正说着来了一个打岔的,卫朴引进一个人来,就是他们的老友王朝宗。
王朝宗先说:“大人,刚才失迎。但你留信约我前来,难道有什么新的发现?”
聂小蛮点头应道:“是的!不单是有新发现,我已经把全案的真相都查明白了!所以才约你前来。”
王朝宗欢喜地说:“那太好了,大人!等开审的时候,就不怕那凶手狡辩了。大人,我要多谢你。”
聂小蛮似乎没有听得,突然自言自语。“不过嘛!可惜还缺少一个人,否则我的关于结案的谈话就可以开始了。”他皱一皱眉,走到窗户边看了看天色,又自顾自地说道:“他不会不来罢?……好,我不如先说起来,等他来继续加入,免得耽误朝宗兄的工夫。’”
就在这时候,卫朴进来给王朝宗送茶,景墨仍是满腹疑团,想不出结束的方式是怎样。
聂小蛮自己也换了新茶,说道:“朝宗兄,毛羽鸿的致死的情由,你说你早已知道,不用我再说了罢。”
王朝宗道:“是,大人。照现在的情势来看,案情已经很明显。胡悠哲和毛羽鸿势必都爱着这个女子赵雅兰,结果赵雅兰到底被胡悠哲得到了,姓毛的小子是失败了。不过因为赵雅兰的一张画像还落在毛羽鸿手中,所以在结婚之前,胡悠哲企图将画像取回。他于是连夜向毛羽鸿交涉,不料姓毛的并不答应,事情就此弄僵。但瞧毛羽鸿把画像藏在身上,就是一个明证。当时胡悠哲因为强要不得,彼此的关系也决裂了,所以胡悠哲就把毛羽鸿打死。”
聂小蛮一边慢慢地品着茶,一边歪着着头听着,可是他的脸上却表示一种淡漠的神色。
聂小蛮说道:“朝宗兄,这样的假设来看好似很近情,可惜事实上并不如此。
王朝宗惊异道:“什么?难道我说错了?难道胡悠哲的行凶另外还有别的情由?”
“你不是说错了。你是答错了我的问题。我刚才说的是指毛羽鸿怎样死的。你答复这一句就行,不必说这许多。”
王朝宗觉得莫名其妙,他用疑惑的眼光瞧着聂小蛮,似要从聂小蛮的神色中猜出小蛮的语气。景墨也觉得聂小蛮的语气近乎模糊含糊,让人难以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他道:“老爷,你难道说除了悠哲以外,另外还有别的凶手?
聂小蛮也注视在他的脸上,重复地答道:“别的凶手?
王朝宗更被弄得不知所以,问道:“是啊,就是那家信中说的警诚毛羽鸿的话——一”
聂小蛮忙拦住他,说道:“不是。那家信上的话若使细读一遍,便可知和凶案没有关系。他父亲所以说结怨于人的话,不过借以引证,使毛羽鸿知所警诫,应当明哲保身,不可在交际上结怨;并不是说他有某一个仇人将要到金陵来加害毛羽鸿。你若从这一方面上去着想,不免要走入更远的歧途上去了。
“这是苏上差提起过的,我本来不曾有这一种想法。但你既然说我刚刚说的看法不对,我又没有别的看法,只能就想到这歧路上去。所以,大人您的看法终究怎么样?难道说悠哲当真不是行凶的人?